拉瓦哲端着水盆起身,回头望了图奇靖一眼道:“听你说话像盛国人。”
“你见过盛国人?”
拉瓦哲并没有搭话,掀开门帘出去倒水。
图奇靖看着周围的陈列,猜出是女子的房间。
她束起长发,起身来到了门外。
远处茫茫一片雪白,房舍和群山披着银装,刺骨的寒扑面而来,让一向凌傲的图奇靖,不自觉后退。
拉瓦哲取下绳子上的羊腿,笑着道:“快进去!”
两人围着炉子吃饭,拉瓦哲看着她露了大半截的手腕,皱起了眉。
“你要不嫌弃,就换我的衣裳穿?”
“没关系,将死之人了,衣服合不合身,似乎不大重要了。”
“你等一下。”
拉瓦哲放下碗筷进了地窖,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木盒回来,交给了图奇靖。
图奇靖打开一看,激动地眼中含泪。
“雪莲花?”
“这是一个朋友采的,留了一朵给我,我看你被那毒折磨得够呛,等天暖和了,早些回去吧!”
“你明知我是盛国人,还要救我?”
“每年都有不怕死的人来神山采药,管他哪国人,在我眼里,他们只是努力想活下来。”
“可盛国国君掠夺羌国的城池,令你们的百姓流离失所。”
拉瓦哲把羊奶递到图奇靖跟前:“我现在把你杀了,那些城池会回来么?你又不是盛国国君。”
图奇靖眼神忽然变得锋利,颤抖的手抓紧了木盒。
“这雪何时会停?”
“往年至少下半个月,然后封山一个月,你若想走,最快也要明年二月了。”
图奇靖心里发愁,她必须快点回到盛国,可她的药材还在侍女背的行囊里。
她怕拉瓦哲发现自己的身份,于是,夜里悄悄偷了他的马,前往神山脚下寻找丢失的行囊。
她穿着拉瓦哲的衣裳,虽有些大,但还算保暖。
雪夜凛凛北风紧,策马西驰不敢停。
她找到侍女冻僵的尸体,却发现行囊已牢牢地冻结在侍女的背上。
图奇靖用力掰断侍女的手臂,扯下了包裹。
腊月的神山,极寒无比。
她浑身颤抖着,指尖和脚尖却开始发热。
图奇靖似乎产生幻觉,感觉自己回到了盛国,那个四季常暑的地方。
拉瓦哲借了村民的马,一路狂奔,追赶到神山脚下。
他赶到时,图奇靖已经在冻死的边缘,神志不清,开始脱下外衫。
拉瓦哲立刻抱起她,骑着黑风驹回了家。
图奇靖神志不清,反应迟缓,嘴里嚷嚷着好热。
拉瓦哲对此并不奇怪,每年神山上冻死的人,大多数都是脱光了衣服面带微笑而死。
他把图奇靖的衣服脱光塞进棉被里,放在暖炕上。
图奇靖却好似喝醉了一般,神情亢奋道:“我不冷,我热得很!”
“别动!”
拉瓦哲没办法,只好捆了她的手脚,将她整个人用棉被裹紧了搂在怀里。
图奇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束了手脚,一丝不挂。
于是用力挣断了绳子,一把掐住了拉瓦哲的脖颈。
拉瓦哲瞧她面色红润,恢复了生机,竟一脸憨笑道:“活了就好,好些人冻到开始脱衣服,基本救不活了!”
图奇靖一只手紧紧地拽着被子,往后挪了挪,低语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人快冻死的时候,会忽然觉得热,开始脱衣裳,昨晚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
“我的包裹呢?”
拉瓦哲指了指桌子,趁着图奇靖分神,仓促逃离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端了一碗姜茶摆在桌上,语气显然变冷了。
“把它喝了。”
图奇靖望着热气腾腾的姜茶,趁拉瓦哲转身之际,抓住了他的手腕。
“多谢了!”
拉瓦哲想起她狠狠掐住自己脖子的模样,挣脱了手,独自去院中砍柴,生起碳炉,为她煎起了药。
图奇靖披着拉瓦哲的狐裘,倚在门边,看着他忙前忙后。
“你这人真奇怪,跟你说话你不理人,却又在这儿献殷勤。”
“等你病好了赶紧走!”
拉瓦哲微卷的长发落满了雪花,低着头添柴。
图奇靖走到他身旁蹲下道:“你小子,敢脱我衣裳,我打你一顿不为过吧?”
拉瓦哲一只手摩挲着被图奇靖掐红的脖颈道:“小小年纪,手劲儿也忒大了!”
“我曾经徒手斩杀一头熊!”
拉瓦哲顿时抬起眼眸,双目放光:“熊?我还没见过,有多大?”
“比你再高上一尺吧!”
“难怪力气那么大?”
拉瓦哲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图奇靖却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地上。
他立刻把图奇靖抱回房,图奇靖蜷缩着身子,疼得浑身冒汗。
拉瓦哲把她抱到桌前,给她喂药,一勺,又一勺。
图奇靖蜷缩着依偎在他的腿上,脸颊滚烫,伸手搂住了拉瓦哲的腰。
拉瓦哲当即挺直了背,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
“你做什么?”
“我们盛国的男人,可没这么怂。”
图奇靖接过药碗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了一旁。
“不逗你了,谢谢你替我煎药,又救了我的命。”
拉瓦哲害羞地低下头应道:“不用谢。”
“这房间像是女人的,是你的家人?”
“是我妹妹的,她叫扶桑,去读书了。”
图奇靖脸上洋溢着莫名的笑意:“也是,这里人迹罕至,确实没什么读书的机会。”
拉瓦哲收了药碗准备离开,却被图奇靖唤住了。
“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拉瓦哲,你呢?”
“我叫图……,叫我阿靖吧!你救了我,想要什么报酬?”
拉瓦哲似乎有些生气,“听说盛国多金,盛国人都势利得很,我们羌人不同,我救人不图钱!”
图奇靖大步走到拉瓦哲身旁,抬起明亮的眸子道:“你救我是你的事,我想回报你是我的事!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只管开口!”
“你很有钱吗?”
“算是吧。”
“若你真的那么有钱,就出钱把村子的路修一修,这样,村民们遇上急症去镇上看病,也方便些。”
图奇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身高九尺的男人,面对金钱美色毫不动摇,对他生了敬意。
“好!我保证!明年此时,这里将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