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阳跪在宝华殿,叶庚华瞧出他似有难言之隐,挥挥手遣散了宫人。
“白将军,这儿就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说。”
他低头饮茶,眼前萦绕的白气将他的眉宇遮了大半。
白向阳咬了咬牙,摘下自己的官帽放在身旁,“陛下,臣实在是没脸张嘴啊!”
“但说无妨,爱卿不必拘谨!”
“哎,臣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昨夜翻墙去了薛院史府上,被当作盗贼给押送大牢了!”
叶庚华放下茶盏,低声说道:“白将军,朕钦佩你的为人,凌将军也一再向朕举荐你,但你是你,你儿子是你儿子,他若是冤枉的,律政司定能证明他的清白!”
“臣教子无方,不敢求陛下徇私,他深夜闯入薛院史家中,于公犯了大羌律法,于私罔顾礼数,臣自请降职,以儆效尤。”
叶庚华看着地上的官帽,厉声说道:“你一进门就脱了官帽,既然这镇护将军你不想做,朕就成全你!”
白向阳连忙磕头,不敢再说话。
“小方!传朕旨意,白向阳休沐期满,赴羌南郡,同于淮北一同建设海防。”
“陛下,这,这职位?”
“封五品游骑将军,退下吧。”
白向阳连忙起身,抱着官帽退回了殿外。
“陛下,您这未免太狠了些,白将军好歹也是救国功臣啊!”
叶庚华笑着说道:“你懂什么?羌南一带尽是些中饱私囊之徒,于淮北腿脚不便,朕恰好给他寻个好帮手!”
“您就不怕寒了白将军的心啊?”
“朕早就安排好了,只是这白向阳教子无方,又试图仗着荣宠谋私,先让他内心焦灼一阵子,好好反思一下!等下朝了,你把这个悄悄拿去他府上!”
叶庚华丢了一个木盒交给了小方。
“是!那白将军的儿子?”
“外公的脾气朕最是了解,你走一趟律政司,若无大错,就替朕做个顺水人情。”
小方揣着木盒,悄悄离了宫。
白向阳整个早朝都心不在焉,心若悬河,头痛欲裂。
刚进家门,就瘫坐在了椅子上。
“老爷,陛下怎么说?”
“让我去羌南给于淮北做跟班儿!”
白向阳气得饭都吃不下,白歆竹还不知家中发生了何事。
“爹爹,哥哥去哪儿了?他吃饭可最是积极!”
“死了!”
白歆竹被父亲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把母亲拉到一旁询问。
她这才知道哥哥被抓进了律政司,想起前几日哥哥说的话,心里忧心忡忡。
“你父亲一早去替你哥哥求情,这下好了,从三品降到五品,还得给他那老战友做跟班,心里能好受么?”
“父亲糊涂啊,陛下连宰相制都能废除,他一个三品将军也敢携宠谋私?”
白夫人也慌了神,抓着女儿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门口迎一下哥哥。”
“你哥哥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陛下都把父亲贬去羌南了,放心吧,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白歆竹话音刚落,就看到小方亲自带着白祖年回了府。
“白向阳接陛下密旨,其他人回避!”
白向阳还未回过神,听见小方的声音,吓得立刻冲出院子迎接。
“臣白向阳接旨!”
小方笑着说道:“白将军,府上可有清净地儿啊?”
“有有有,公公这边请!”
白向阳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小方来了书房。
“公公请坐。”
小方拿出锦盒递给白向阳,“打开看看吧!”
白向阳颤抖着打开锦盒,震惊道:“朱雀令?”
小方走到白向阳身边,贴耳说道:“将军救国之恩,陛下铭记于心,海防乃国之大计,将军黜邪崇正,这朱雀令,可助将军在羌南大展拳脚,可莫要让陛下失望啊!”
白向阳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起誓:“臣此去羌南,定鞠躬尽瘁,尽忠报国!不负陛下的期望!”
小方扶着他起来,继续说道:“朱雀令一事,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轻易泄露,将军可明白了?”
“明白!”
小方将叶庚华的吩咐一一交代仔细,才放心离去。
白歆竹拉着白祖年在后院问话:“哥哥,你究竟做什么了?”
白祖年进了一趟大牢,吓得说话都哆嗦:“好妹妹,我可都是为了你,想着爹爹与薛院史向来不和,他又是陛下的外祖父,横竖得参上父亲一本,谁知刚翻进院子,就被当做盗贼抓进了律政司。”
“你疯了吗?”
“你快别指责我了,等下爹爹要打死我,你可得帮帮我啊!”
“你先躲着,我去看看爹爹气消了没。”
白歆竹见小方出了家门,连忙端着茶来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
“爹爹,女儿能进来吗?”
白向阳吓得赶紧把朱雀令藏进怀里,拉开了门。
白歆竹把茶递到父亲手中,仔细观察父亲的神情。
“你来做什么?”
“爹爹,女儿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说!”
“哥哥这次都是为了我入宫的事才兵行险着,女儿决定听爹爹的,不去参加采选了,还请您这次饶了哥哥一回。”
白向阳经过此事,对叶庚华钦佩有加,居然改了口:“那混账东西也值得你牺牲幸福去交换?现在好了,爹爹从三品掉到了五品,想去就去!”
“爹爹,您?”
“此去羌南,陛下特许举家南迁,你一个女儿家,也不宜跟着我们奔波,陛下是个明君,爹爹如今对他彻底臣服了,女儿你眼光甚好啊!”
白歆竹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你们都走,留我一人在京城,我不要,我要去羌南!”
“你这丫头,三天前还嚷嚷着要进宫,现在又不去了,我,我这官不白降了么?”
“您驻守雍州多年,吃尽了苦头,陛下竟如此狠心,就不怕寒了那些守城将士们的心吗?我真是看走眼了!”
白向阳十分为难,只得搬出一家之主的身份,厉声说道:“我不管!都是你!嚷嚷着要进宫,你哥哥和我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牺牲这么大,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方才已经让公公把你的名字给记下了!”
白歆竹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搅得全家上下鸡犬不宁,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气呼呼地回了房。
白夫人恰好走到门口,看着愤然离去的女儿,焦急地问道:“这又怎么了?你俩怎么也吵起来了?”
“咱这个女儿,心思聪慧,品行高洁,她的福气可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