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鸠如同其徒弟谢必安一样,让秦天羽持黑子先行。
因为对方是长辈,礼让自己,秦天羽肯定只能接受。
只是实际上,秦天羽确实不缺那点先行的优势。
而这一次,孟鸠虽然一开始也没有全力以赴的打算,但也无大意之心。
能在五分钟的时间内完败谢必安,对方不可能是侥幸。
实力,必定比沈万年要强悍许多。
“小伙子,你若是能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沈万年在秦天羽背后作出承诺。
这话被谢必安听到,不禁冷冷一笑:“沈老,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吧!想赢我师父,恐怕是做梦,这江海市,我师父的棋艺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孟鸠淡淡一笑,觉得谢必安是话粗理不粗,就算对沈万年有些无礼,也没出声斥责。
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盲目的自信而不去认清自己的定位,往往只会害了自己!”孟鸠看着秦天羽,淡淡呢喃。
沈万年没有开口。
此刻,他心里也是没底。
如果今天,这个年轻人能替自己战胜孟鸠,那绝对是这些年最值得开心的事。
可事实上,这几率到底有多低,恐怕在场的人都心里有数。
孟鸠可是江海市的国艺大师,棋艺更是在当地无人能及。
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想赢专业级八段的高手。
难如登天。
秦天羽轻声回应身后的沈万年,说得十分委婉:“我尽力而为。”
在孟鸠和谢必安不屑一笑的时候,秦天羽淡然说道:“孟大师,该你了!”
孟鸠不以为然,落子迅速。
秦天羽也非常麻利地紧跟其后。
两人的落子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直持续到十五分钟左右,才出现一丝变化。
“年轻人,你要输了!”孟鸠自信说道。
王贺在一旁,叹息摇头。
眼神里,没有对秦天羽的失望,只有一抹可惜之色。
能和孟鸠对弈到这种地步,在他看来,已然是年少有成。
往后经过雕琢,很有可能成为棋坛大家。
众人微微一滞。
不解地看向王贺。
“王会长,这二人的落子并无拖沓,依旧行云流水,怎么就说,他要输了?”
“是啊,我看他依旧面不改色,没有一点临败之前的焦急,现在论胜负,为时尚早吧!”
沈万年没有开口。
但面色如水。
很是凝重。
实际上,他和王贺一样,没有怀疑孟鸠的话。
“哎……能走到这一步,他也不算差了,只是可惜啊!但没办法,毕竟太年轻!”沈万年感叹道。
这下,众人更是不解。
不仅王贺这么认为,现在自家老爷子也没反驳。
难道这棋局,真的胜负已定?
“王会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贺旁边的旁观者忍不住问道。
不等王贺回应,谢必安得意笑道:“这还用问?你们这群门外汉看不出来,我师父已经在布置‘星宿大衍’了么!”
“‘星宿大衍’是什么东西?”
王贺怒目呵斥;“不许亵读,这可是孟大师最有名的布局套路之一,而且该布局当为阳谋,所以对方现在,也只能是垂死挣扎!”
棋局对弈如战场布阵。
所用的技法,和实际行军打仗大同小异。
走马观花,肯定敌不过人家的环环相扣。
谋略之术就显得尤为重要。
而其中,谋略又分为阴谋和阳谋。
阴谋就是抓住别人的理解误区,注意力盲区,用混淆视听,蒙蔽敌人感知的方法误导对方落入自己的陷阱,是最常见,也是最容易布局的谋略。
而阳谋,顾名思义就是与阴谋相反。前者用欺骗、误导等手段,让对手不知不觉落入圈套,而后者则是明着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以及打算,但因为当时的时局限制,对手就算知道那是个坑,也只能继续往前走,尽量舍小取大,想办法迂回。
可阳谋的厉害处就在于避无可避,死得明明白白,一旦成型,不管如何挣扎,最后只能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阳谋比之阴谋,可怕数倍。
被阳谋束缚者,往往都是在恐惧和绝望中衰败。
非常残忍。
谢必安笑道:“没错,我师父祭出大阵,江海市之内,还没有哪位棋手能招架,他自然也不可能!”
“所以,这局,他输定了!”
“当然,能输在我师父的大阵下,他也算虽败犹荣,虽然我很不愿意看到小人得志,但他想借我师父的名望,成就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必安虽然心有不甘。
但看到秦天羽被打败,心里仍旧痛快。
众人听完解释后,不明觉厉。
也是唏嘘。
这年轻人的锋芒,也只能露到此处。
姜还是老的辣啊!
想赚沈老一个愿望,没有那么容易。
“小子,他们的话你听到了,还想继续苦苦挣扎?”孟鸠落子之前,淡淡说了一句。
秦天羽仍旧面不改色:“棋局上,能用阳谋制敌者,确实不多,但孟大师,还不算我见过之人中,用得最好的!”
“装模作样!就你,能见过什么大人物?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还装!”谢必安戏谑笑道。
孟鸠却皮笑肉不笑。
因为他发现,对方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高端棋局,几乎没人用阴谋,都是用阳谋。
在顶级国士的棋局中,如果你还敢用阴谋,那就是瞧不起对方,把人家当傻子看。
但孟鸠知道,虽说自己的阳谋手段只能算入门,可在江海市乃至周边一带已然是顶尖高手的存在。
这年轻人的话虽然不像吹牛。
但以他的资历能接触那些真正的顶尖国士?
显然不可能!
秦天羽落子之后,淡淡看向孟鸠:“没错,理论上,阳谋确实比阴谋更高一筹,但两者也分高级和初级!”
“高级阴谋,未必比初级阳谋差,孟大师,你说是么!”
话到最后一个字,秦天羽的嘴角突然扬起了微微的弧度。
谢必安不屑笑道:“又想搞心态?小子,你太无知了些吧,我师父这种大家的心态,岂是你能……”
“闭嘴!”结果,没等谢必安把话说完,孟鸠突然怒喝。
而此刻,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
沉疑、冷肃。
下一刻,神情一滞。
与此同时。
王贺、沈万年也跟着孟鸠的注意力,看向了落子之处。
唰!
接下来,脸色大变的便不只是孟鸠一人!
“这……这是何时设的局?王会长,你是否注意到?”
“沈老,我正想问你呢!”
“……”两人相顾一视,最终,把那惊滞的目光看向了秦天羽。
他居然真用阴谋对付孟鸠的阳谋……
真的看不起人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