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过云雾,在花叶之间嬉耍,风拂垂柳,掠过清圆水面,泛起圈圈涟漪。花红绿树之间,一方水榭,一半临水,一半依岸。
唐静老太太喜欢听虞冰蝶读书,光影斑驳之中,有一老一小祖孙二人,凭栏而坐。虞冰蝶捧着一本书,认真。
朗朗读书声,引人入胜,乔彦直放轻脚步,徐徐走近,坐到她身边,静静聆听。
和煦阳光透过木格子窗,温柔洒在她自带书卷气的脸上,玉指纤纤翻过书页,如一卷清新淡雅宋画,缓缓展开。
回想那个初夏傍晚,夕阳把草地染成了金色,橡树下,她一袭白裙,依在余晖里,全身散发着淡淡光晕,神情专注在书页里,朗读着《瓦尔登湖》。
跟随温暖澄明的声音,他进入了一个恬静、素雅、明澈的世界,内心得到了些许平静。
合上书页,她抬起头,一双眼睛盈盈如秋水,似会说话,冲他微微一笑,温婉动人。
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不得不承认,那一眼,他严寒如冰的心开始融化,泛起了涟漪。
从那一刻起,他便开始喜欢这个世界。
再一眼,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后来得知,她叫虞冰蝶,有一个因交通事故而植物人的妈妈,名叫岑莹芝,也被称为芝老师。
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
读书完毕,唐静老太太兴致很好,要与虞冰蝶手谈几局。
白玫暗暗监视着水榭中的三人,气氛融洽,一片和乐,气愤于老太婆为何对虞冰蝶另眼相待,更担心乔彦直趁机争宠,重新回到顾家大门,心里忐忑不安,借机送来瓜果茶点,明里殷勤侍奉家婆,实则想探知军情,但看不太懂棋局,显得格格不入,坐没多久就找了个理由,悻悻地离开了。
虞冰蝶自知棋艺不佳,跟唐静老太太对弈,输的时候比较多,到底是太年轻了。反正输赢也不在乎,关键是过程有趣,消遣娱乐甚好。
乔彦直一直坐在旁边,不发一言。
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
她时不时不经意地看向他,发现他看得很认真。也不知道是看不懂,还是真君子。怕他无聊,想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必陪她,可想想兴许人家只是想陪奶奶而已,也就不多言了。
时光飞逝,日头很快爬上了半空,天高云淡,一行大雁飞过天际。
这一局,虞冰蝶又输了,唐静老太太险胜。
老太太慈祥笑道:“彦直要不要跟奶奶比一局?”
乔彦直点点头。虞冰蝶识相地让出位置,坐到观众席。
他执黑子,先下。你来我往,黑白子交替落下,棋盘渐渐被割据,两方战况胶着。
许是旁观者清,眼看唐静老太太要落入包围圈,“奶奶,等等……”虞冰蝶忍不住出言阻止。
“观棋不语真君子。”乔彦直悠悠说道。
是了,可是那明明是陷阱,就是忍耐不住想说。虞冰蝶咬咬唇,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无措,一时语塞。
“哎!”唐静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冰蝶是女孩子,又不是君子,怎就说不得了。”
“君子有真伪,哪有男女之别?”乔彦直说。
是这么个理儿,可唐静老太太像小孩子一样不讲理起来,“反正冰蝶说得对,不下那,下这儿。我们才不上你的当。”
“奶奶是有了孙媳妇,就忘了我,偏心得很啊。”乔彦直难得露出孩童般的一面,看似不假思索地下了一子。
虞冰蝶报以一笑,稍微缓解了尴尬,无比感激老太太的贴心包容。
接下来,每当遇到犹豫不决时,唐静老太太都会问她的意见。一老一小联手上阵,倒也配合默契。
一局终结,乔彦直竟赢了。
不是说不学无术吗?奶奶棋艺那么厉害,怎会输给他?虞冰蝶惊讶之余,觉得是自己给奶奶添了乱,连累老人家输了棋局。
唐静老太太欣赏地点头,“很好,有进步。”
“承让。”乔彦直不骄不躁,只是唇角微微上翘。
“你这孩子,胜负欲还是这样强。”唐静老太太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男子大丈夫,有胜负欲是好事。”
乔彦直看向虞冰蝶,嘴角噙着笑意,“要不要试试?”
明显是挑衅。虞冰蝶跃跃欲试。
“跟他比!”唐静老太太鼓励道。
“比什么?”中气很足的男生从假山后传来。是顾振华挽着白玫,杵着手杖走来,笑呵呵朝唐静老太太鞠一躬。
顾振华兴致也很高,要跟儿子对弈一局。乔彦直依旧执黑子先下,顾振华紧随其后落子,一场智力对抗就此展开。
这不是游戏,而是一场战争。
一方棋盘,父子俩互相博弈,互相厮杀。
有那么一两次,顾振华落入了对方设下的陷阱,虞冰蝶差点就出言提醒了,好在到底忍住了。与方才消遣娱乐的轻松氛围截然不同,明显感觉到战场对抗的杀气。她不想轻易掺和父子俩的对抗。
顾振华是一步错,步步错,败势越发明显,眉头深锁,冥思苦想,已无法力挽狂澜。
“我输了。”他率先投降,面上倒也坦然,燃起浓浓的胜负欲,“再来,再来。”
从没跟儿子下过棋,没想到他棋艺还可以,脑子是灵活的,沉得住气,倒越发让顾振华肯定,这个儿子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现在如果能浪子回头,还来得及。
在儿子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中,他看到了——野心。
方才那局,他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想着儿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不足为惧,没把他放在眼里,到底是轻敌了。如果再来一次,,必定要打起十二精神。
乔彦直淡淡地道:“没时间了,等会儿,我要送老婆去学校。”
其实,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搭地铁去。虞冰蝶暗暗想着,知道自己只是他推脱的一个借口而已。
丈夫输了,白玫心里很不开心,又被拒绝再战邀请,就更不爽了,要维护丈夫的面子,看了看表,笑着打圆场,“时候不早了,要不先吃饭?”
唐静老太太笑着发话,“是有点饿了,冰蝶等会儿还要去学堂。可不能迟到。就在这儿摆上吧。”
白玫应承着,指挥佣人们,把棋盘收了,很快将午饭摆上。
秋高气爽,临水而食,夹岸红花绿柳,别有一番风味。
吃过午饭,唐静老太太感觉身体不适,乏了,需要休息。虞冰蝶和乔彦也要离开,依依不舍地告别。
老太太拉着两人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彦直,奶奶警告你,不可以欺负冰蝶,知道吗?”
看刚才情景,孙媳妇性子太软,一句话就把她吓得不敢吱声,恐怕要受欺负,老太太不放心。
“知道了。”乔彦直应道。
“知道就好。”唐静老太太慈眉善目,把虞冰蝶的手交到他手里。
他一只手握过,另一只手顺势放在了她的腰侧,两人紧紧挨着,看起来非常亲密恩爱。
向来敏感的她,第一次被男人如此搂腰,全身不自在,紧张到呼吸放轻,又不能拒绝。
纤纤细腰,盈盈一握,手感很好,搂着很舒服,他稍微用力,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从宅子出来,一路上,乔彦直都搂着她,直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