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到圆明园后,胤禛又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养狗事业。
他从猫狗房选了一只小京巴来,棕黑色的毛,圆圆的杏核眼,嘴巴一张,就能看到满嘴的小奶牙。
和他上辈子养的那只百福狗像极了。
胤禛闲来无事便要给自己的爱犬设计衣裳、玩具和房子,还非常恶趣味的给它弄了许多顶假发。
造办处的人也是鬼精鬼精的,别出心裁用羊毛勾了一些带小动物耳朵的头套,各式各样都有,往小京巴的头上一套,有种不伦不类的喜感。
这对胤禛的审美来说是种巨大的冲击,可是戴上又实在好笑,胤禛心里一边嫌弃,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每天换着头套给小京巴戴。
小京巴乖得很,只要不把它弄疼了,它就乖乖拱着小屁股任由摆弄,胤禛有时会把它抱在怀里顺毛,小京巴被顺得舒服了还会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奶音。
这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俘获了园子里不少霸道阿哥、霸道格格的芳心,每回来胤禛这儿请安的时候,小家伙们都会为了谁做第一个跟京巴握手的人而争得面红耳赤。
胤禛也不管他们,吵吵闹闹的才有活力。
一日天朗气清,天空如水洗一般澄净透澈。
胤禛命人寻了一套渔翁的衣裳来,将自己拾掇了一番,又亲自背着鱼篓,一手拎着钓竿、一手拿着小板凳往湖边去,头上还像模像样的戴了一顶斗笠,脚下踩着草鞋,装备十分齐全。
小京巴也被养狗的小太监抱在了怀里,也许是知道自己来了一个新地方,它努力仰着脖子想看个明白,小太监抬手轻轻点了点它的额头,它又乖乖窝回了他的怀里。
寻了一处通风遮阳的好地方,胤禛刚准备把板凳放下,张起麟以不符合他年纪的速度冲了上来,仔仔细细把那一圈的草地翻了个遍,确认没有不妥才替胤禛把板凳摆好了。
这一路上皇上拎东西而他跟在后头两手空空,现在终于有了他的用武之地,张起麟心想自己可要好好表现。
胤禛有些无语,“你这狗奴才一惊一乍的,朕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埋伏。”
表现过度的张起麟讪讪一笑,只讨好地往鱼钩上串了一条鲜肉。
这头胤禛正享受着平静,看着微风拂过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原本就山清水秀的风景在他眼里仿佛更美了些,一切都明亮的不得了。
那头的阿哥格格们听说小京巴在湖边玩绣球,忙往这边赶,呼啦啦来了好几个。
胤禛感觉到鱼钩往下沉了些,立马凝神静气,只待一击必中,就在他准备收杆时,嘹亮清脆的笑声响起,胤禛只觉得手一抖,然后十分幸运地钓了一团空气上来。
他转头去看那几个捣蛋鬼,只见他们趴在草地上撅着屁股和京巴玩球,
胤禛做出一副要起身揍人的模样,怒喝一声:“小兔崽子成心的是吧?”
身边的人被他吓得不敢动弹,孩子们大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怎么怕他,尖叫一声爬了起来四散逃开。
其中最大的那个一把捞起小京巴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一手还在肚子上托着,边跑边嚎,“啊啊啊汗玛法我们再也不敢啦!”
他嘴上说着不敢,却半点没有要把京巴放下来的意思。
这小子是弘昼家的,弘昼夫妻俩那就是典型的甩手掌柜,一听汗阿玛在园子里带外孙,忙把自己的小儿子塞了进来,反正赶一只羊是赶,赶一群羊也是赶,多他家一个也不算多吧?
被留在原地的嬷嬷婢女们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双腿打着哆嗦正要下跪。
胤禛挥手,“还不快跟着!”
园子里到处都是水,这群小鬼头调皮的很,万一不小心跌进了湖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这才找到了主心骨,拔腿就跑。
“行了,你也去,别叫阿哥格格们被狗给挠了。”胤禛又对那个养狗的小太监道。
等人都走了胤禛才摇摇头坐了回去,重新拿起钓竿,将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直到乌金西坠,晚风渐起,张起麟拿了件薄衫过来,“皇上,该用晚膳了。”
胤禛低头看了看放在脚边的鱼篓,两大五小,是他一下午的战绩。
“叫御膳房做道鱼肉丸子。”
张起麟偷摸瞥了一眼,心中无语,园子里的鱼都是用来看的,从没听说过会有谁要吃。
话说回来,这鱼能吃吗?
胤禛的钓鱼活动一钓就钓到了深秋,后面他也不吃鱼了,下午往那儿一坐,到了夜里就把鱼给放生,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待到大雪纷飞时,枯瘦的梅枝上白梅与落在枝头上的雪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宫里举行完封笔仪式,弘昶便马不停蹄赶到了圆明园,这一年到头的也没个歇的时候,只能趁着年节陪一陪他的老父亲。
只是胤禛需不需要他陪还是两说。
看着儿子眼下的青黑,胤禛领着他在园子里小小逛了一圈算是醒神,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两道身影,感受着带着冰雪味道的凉气在肺腑中游走,胤禛刚一张嘴就呼出一团白雾。
“明年朕想去江南一趟,你留在京里好好看家。”
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声,弘昶比着胤禛的脚印一步一步走着,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想问:您老确定要去江南吗?因着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得罪了多少读书人难不成心里没数?江南文风兴盛,您去那地界儿也不怕人家组团搞刺杀?
而且说好的出去一趟费钱呢?
可是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七弟和八弟也要留下来看家,否则儿臣可不干。”
谁知胤禛转身给他的脑壳来了一下,把他头上的暖帽都打歪了,“臭小子,还敢安排起你阿玛来了?”
弘昶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有些不满,“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干活的时候,看见别人悠闲就浑身难受!”
闻言胤禛的嘴巴动了动,面色有些古怪,最后嘟囔了一句,“你小子倒有几分朕的风范…”
弘昶眼睛都笑弯了。
他微抬下巴,神情桀骜,“要是儿臣跟头老黄牛似的干个没完,别人却在招猫逗狗,儿臣心里就刺挠。”
招猫逗狗本人:……
像是才发觉不妥,弘昶一把捂住了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胤禛,做出一副纯良的模样。
胤禛皮笑肉不笑道:“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弘昶故作乖巧放下了手,“汗阿玛您说,儿臣听着呢。”
没理会他的耍宝,胤禛轻哼一声,把手塞回了手笼里,摸到里面的小手炉,这才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偶然刮来一阵冷风,吹落了枝桠上的落雪和花瓣,纷纷扬扬的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胤禛抬头看着仿佛被白雾笼罩的天空,声音不自觉带了点笑意,“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又是一个好年头。”
弘昶也跟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天,“是呀,不过这样的雪才刚刚好,再大就不成了,希望明天是个好日子。”
“会的。”
雍正二十六年三月,胤禛禅位哲亲王弘昶。
次年,改元庆安,史称庆安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