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成日里不仅有内务府的嬷嬷们来替她量体裁衣,嬛儿和陵容那儿更是送了不少来。现在她们两个都平安生下孩子,臣妾自然是要给静瑶的弟弟妹妹做一些了。”
胤禛一听便笑了,“你倒是有长姐风范。”
沈眉庄瓷白玉面上浮现一丝红晕,“臣妾比她们两个年纪都大一些,小阿哥和小公主又没有养在额娘身边,臣妾忍不住多挂念几分。”
静瑶见额娘只顾着说话不理她,有些不高兴地拍了拍手,这一拍就将胤禛腰间玉蟒带上的玉佩流苏给抓了个正着,胤禛伸手把胖女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玩玉佩,静瑶这才安静下来。
“你将孩子养得极好,前几日恪靖长公主来信,朕心中有些感慨,她是个极为能干之人,比之许多男子都要更出色些,朕有意让宫里的公主们也效仿一二。”
胤禛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段话,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救国救民之人不分男女,若是真到国破家亡那一日,自然是能用之人越多越好,谁还管他是男是女。
没有人比一个国家的皇帝更懂人才的重要性,只是贸然提出让天下女子都去读书,必然会有极大的阻力,若是从宫里开始,再叫天下万民知晓,民间风气未必不会有所松动。
反正他被人暗地里叫鞑子皇帝,不知礼数,那让鞑子公主读书应该也很正常吧?
正想帮两个好姐妹刷一刷存在感的沈眉庄心里咯噔一下,效仿什么?效仿和亲还是……参政?
“长公主的事迹臣妾也曾听闻一二,凭一己之力稳定了喀尔喀蒙古内部,是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般的人物,不知皇上是想?”沈眉庄斟酌片刻后开口试探。
胤禛捏了捏静瑶的小手,没有抬头看沈眉庄,“南三所的阿哥们到了年纪就要去尚书房读书,朕想着,公主们是不是也应该辟一个地方出来专门学习,不只是由宫里的嬷嬷和姑姑们教她们规矩礼仪、品茶绣花。”
沈眉庄现在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世人都不爱女子多读书,尤其是男子,更是认为女子只需要待在内宅里管家理事、遵循妇容妇德即可。
就如她选秀当天那般,明明在家通读诗书,却只敢在皇上、太后面前说只读过《女则》《女诫》,这是整个天下的风气使然。
“皇上想让公主们学什么呢?”沈眉庄按耐住扑通狂跳的心,若还是《女则》《女诫》的话,皇上应该也不会特意提出来。
胤禛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虽有这个想法,但是对女子到底没有太深的了解,哪怕是他的女儿,“嗯…就和阿哥们一样,四书五经、史记、汉书诗赋、满蒙汉三种文字,至于其他的,你有什么想法?”
沈眉庄眼睛有些发直,只见她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模样,胤禛好奇,“怎么了?”
沈眉庄抿了抿唇,“公主一般十五左右就要出嫁了,就算是从三岁学起,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专攻诗书,更何况还要学些管家女红、书法绘画陶冶性情。”
说完顿了顿,语气低落下来,“再者,那些有才学的大人们未必愿意教导女子圣人学问。”
胤禛摸了摸静瑶的额发,静瑶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胤禛轻哼一声,“朕下旨让他们教导朕的女儿,他们焉敢不从。”
可这用心教和不用心教是两码事,若是教得不情不愿的,反而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从前沈家就是找了这么个没有师德的西席,叫沈眉庄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畏惧读书之事。
“皇上找的大人必定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只是公主到底有长大成人的一天,这男女大防……”这也是沈眉庄的另一重顾虑,人言可畏,对男子来说或许不痛不痒,但是对女子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胤禛沉默了下来,沈眉庄不由有些紧张,难道是她接连否定皇上的想法惹皇上生气了?
“朕记得你与宁常在于诗书一道颇有研究,不如就由你们两个来教导公主读书吧?”
沈眉庄刚想起身请罪,就被胤禛这句话惊住了动作,皇上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谁知胤禛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的眼睛都有些发亮,“皇后的书法在后宫中无人能出其右,安贵人女红出众,顺贵人是蒙古人骑马射猎样样精通,敬妃最善绘画,就连齐妃都是精通音律之人。”
给这些女人找点事做,她们就不会想着整天搞事了。
沈眉庄不得不打断胤禛的畅想,“皇上的想法是极好的,只是还需和皇后娘娘知会一声,许多事情由娘娘出面更合适些。”
要是叫皇后知道,皇上在她这儿一声不吭就让皇后当了夫子,皇后定会恼怒于她。
胤禛点头,“朕过两日见着皇后了就同她说。”
看着胤禛的脸色因小女儿的笑脸越来越柔和,沈眉庄心中愈发安定,瞅一眼还只会扒拉玉佩穗子玩的傻女儿,沈眉庄摸了摸她幼嫩的脸。
结果摸到一手口水。
两天后突然接到新任务的皇后有些摸不着头脑,让公主和阿哥们一样读书?还要让后宫嫔妃教导?这不是胡闹吗!
可是她再不乐意也没办法改变胤禛的心意,胤禛只要求两点,一是让公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二是让后宫嫔妃都忙起来,其他的皇后自己琢磨,给他一个准确的章程。
这辈子第一次体验朝臣生活的皇后:……
好在皇上没让她现在就拿主意,只等明年春暖花开再开始行动。
年节这一天,宫女太监们都穿上了自己最新的那套衣裳,爱美的小宫女还在头上扎了鲜艳的红绳,嘴上淡淡抹了一层口脂,若是能叫哪个娘娘看上,调去身边做一等宫女,那才是顶好的前途呢。
今年的年节与往年并无差别,只除了华妃变得低调许多,衣着打扮虽依旧美丽动人,却再也不复以往的出挑亮眼。
宫人端着精致却并不可口的菜肴鱼贯而入,丝竹声响起,舞姬翩然出场,殿内说话声渐响,气氛热闹了起来。
宴席上再没有任何讨嫌的人,胤禛心情舒畅,一时就多喝了些,大概是不太清醒,非要怡亲王留宿宫中与他抵足而眠。
胤祥被兄弟们不善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胤禛,宴席一结束就带着福晋兆佳氏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