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偏僻荒凉,杂草丛生,若不是有事要办,胤禛绝不会踏足,而被囚禁在咸安宫里的人,也会在雍正二年十二月病逝。
对于这位太子二哥,胤禛的心情是复杂的,嫉妒过他得到了汗阿玛无条件的偏爱,羡慕过他不可一世和有恃无恐,憎恨过他不留情面对自己随意斥骂,到最后也同情他被君父逼至疯魔。
“去把原本在这儿守门的侍卫找出来,各打二十大板,罚半年俸禄。”胤禛语气沉沉,对待玩忽职守的人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随行的侍卫领命下去了,还带走了同行的几个人。
胤禛扬了扬头,小路子极有眼色地上前叩门。
铜环叩在门板上砰砰作响,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走过来贴在门缝上问:“什么人?可是有事?”听声音是个老太监。
小路子板着声音,似模似样地说道:“万岁爷驾到,速速开门。”
门内的老太监心里一咯噔,皇上来咸安宫做什么?
不敢多想,连忙开了宫门,因着年久失修,开门时吱呀声不断,吵得人耳朵疼,这还是多年以来,咸安宫第一次大开宫门。
以前有人来送米面炭火、衣服布料时,都只是浅浅开一道小缝。
开门的声音如此大,里面的人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一同关在咸安宫里的还有胤礽的妻妾和一些伺候的宫女太监。
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都有些惶恐,一时乱了起来,生怕是当今要派人来送他们去见先帝,着急忙慌的躲回了自己屋里,把门关的死死的,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胤礽昏昏沉沉地躺在寝殿内,好似听到外面有嘈杂声,他蹙了蹙眉,想唤何玉柱进来问个明白,谁知就看到了穿着一身蓝色皇帝常服的男人向他走来。
他有些懵,其实他有点不认识这个人是谁,只是那衣服不是谁都能穿的,胤礽心里有些不敢置信。
“二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胤礽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居然真是胤禛,可是他变化也太大了吧?
胤礽只把这归于自己太久没见过这个弟弟的缘故。
他有气无力地扯出一个笑脸,“起不来身了,无法同皇上行礼,还请皇上见谅。”
“无妨,我听说二哥身子不适,便带了些擅长调理身子的太医来给二哥看看。”胤禛笑了笑,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胤礽呵呵两声,“皇上放心吧,一时半会死不了,不会让您的名声有碍的。”
他现在是翻不了身了,可是也不代表他会对昔日看不上眼的兄弟奴颜屈膝,哪怕那个兄弟已经成了九五至尊。
弘晳身上有先帝遗命,已经带着他的妻妾子女去郑家庄安居了,至于他自己,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皇上再如何不满,不大了将他赐死一了百了。
十二年的囚禁生涯,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对身心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不仅磨掉了他的雄心壮志,也磨掉了他的张狂乖戾。
每天睁眼就是这四四方方的天地,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熟面孔,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看不到任何希望,好像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等死。
胤禛并不在意胤礽的尖锐,太医诊治过后,语气委婉表示胤礽的身体是有些毛病,但更多的还是郁结于心,只要放宽了心,多活个几年不成问题。
等人都退下后,胤禛盯着胤礽,语气认真,“二哥,你再不想开点就要一命呜呼了。”
胤礽靠在床头,哈哈大笑起来,语气还有些虚弱,“皇上还是顾好自己吧,我死不死的又有何干。”
胤禛点点头,好像对他的话很是赞同,“既然人都是要死的,不知二哥是否能在死前帮我做一件事?”
胤礽眼皮狂跳,不明白他求人办事怎么这么理直气壮,但是再关下去自己真的要命不久矣了,“说来听听。”胤礽来了点兴趣。
胤禛盯着他的双眼,“出海。”
总不能老有洋人传教士来他们大清,还一待就是十几年,里里外外估计都被他们摸透了,而他们大清除了高价买洋人制造出来的新巧玩意以外,其他的却一无所知吧。
胤礽一瞬间就听懂了胤禛的意思,看了他半晌,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嗤笑了一声,“你这是违抗先帝遗命。”
不管是胤禛有开海禁的打算,还是胤禛要解了他的圈禁放他出去。
“违抗便违抗了吧,反正也不止这一次,大不了百年以后我再去向汗阿玛请罪。”胤禛勾了勾唇,满不在乎。
胤礽也笑了,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没想到我们一众兄弟当中,最胆大的居然是你。”
压在他们头上几十年的皇父,他说违抗就违抗了。
胤禛拨弄着手里的佛串,“还是那句话,百年之后我自会下去请罪。”
至于现在,想来康熙也是没那个本事跨越两个世界来找他麻烦的。
“出海做什么?”胤礽问道。
“我打算重启神机营,让戴梓负责火器的研发,至于出海,自然是将那些我们大清没见过的东西统统带一份回来。”
胤礽挑眉,“你倒是口气不小。”
“想来二哥是不会让我失望的。”胤禛面上带笑。
他相信胤礽作为太子的实力,也正因为他曾是大清太子,就注定了他不会做出和洋人合作来东山再起的事。
上一个靠异族帮忙的还是吴三桂,如今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
哪怕胤礽真的昏了头,他的一众家小还留在京城呢。
况且胤礽自己也是想出海的,只要能离开这个囚禁了他一生的紫禁城,哪怕是死在海上,死在异乡,他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