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发的冷了,呼出的气凝结成白雾飘散,这紫禁城里的冬天透着一股冻进人骨头缝里的冷冽。
沈眉庄和安陵容在今日结束请安后一同去了甄嬛的猗兰馆,一进大门就看见菊青坐在外廊上烧着炉子,蒲扇一挥火苗猛地窜了一下,烟熏火燎地呛得人咳嗽。
菊青抬头看见两人走近,连忙起身请安,沈眉庄和安陵容点了点头,对视一眼后,由菊青打了棉布帘子相携而入。
只见甄嬛靠着织花团锦缎面枕正在看书,身上盖着一床毛茸茸的毯子,姿态闲适放松。
“这屋里好冷,可是下人伺候不周?”沈眉庄将手从手笼里抽出,赶紧伸手牵住了甄嬛,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安陵容也握了握甄嬛的手,喊了一句,“姐姐。”然后坐在了佩儿搬过来的绣凳上。
“手这样凉,你的身子刚好,可经不起这样折腾。”沈眉庄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眉头蹙了起来。
甄嬛笑笑,“姐姐放心吧,下面的人并不敢偷懒耍滑,只是我自小体弱,一到冬天就这样,不必担心。”
“如今天冷,你又体弱,我给你带了几篓红萝炭来,你先对付着用吧。”
甄嬛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厚锦镶毛披风,“姐姐你把自己份例里的红罗炭拿来给我用自己用什么?我这里不打紧,黑炭也一样用得。”
沈眉庄摇了摇头,“这有何妨,我花银子让人去内务府买就是了,内务府这一个个见钱眼开的,送上门的银子他们不会不赚。”语气很是不屑。
一旁的安陵容神色淡然,并不加入她们的对话,只手捧着一盏热茶慢慢喝着。
“内务府哪里是好相与的人,一个鸡蛋他们敢报十两银子,姐姐跟他们买炭,那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甄嬛嗔道。
这下安陵容不淡定了,“十两?”她语气惊讶,双目微睁。
这是把皇上当冤大头呢?
沈眉庄皱了皱眉,“这是个什么说法?”
一旁的流珠语带不满,“前儿个我们小主没有胃口,想吃个鲜虾蛋羹,只是份例里没有鸡蛋,就让奴婢去膳房买,本以为花个三五两也尽够了,谁知御膳房的人说内务府采买来的一个鸡蛋就要十两银子,想吃蛋羹,起码给他们二十两。”
她们虽不清楚一个鸡蛋到底多少银子,但也知道十两一个有些过分。
她们不知道,可安陵容知道啊!这已经不是有些过分了,这是非常离谱。
安陵容是过过苦日子的,以前父亲还没捐官的时候,家里的一应用度是她娘亲自打理,等她大了一些,父亲也有了个微末官职在身,娘也教过她如何管家,那段时间虽然短暂,但是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就让鸡蛋身价暴涨几千倍。
安陵容心头微动,有了一个想法,只是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的甄嬛和沈眉庄说了几句内务府的事,又转到了皇上身上。
“眼下西北战事吃紧,又临近年关,皇上这段时间估计都顾不上后宫了,你这只病一个月倒还好,若是两三个月还未侍奉圣驾,难保下面的人不会苛待于你。”沈眉庄有些担忧。
甄嬛笑着打趣,“怎会?皇后娘娘驭下有术,且你和陵容受宠,又与我交好,他们不敢十分怠慢我。”
只坐着闲聊,一上午的时间就悄悄过去了。
养心殿里此时的气氛有些凝滞,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炕床上,满脸桀骜不驯。
胤禛坐在另一边,脸色也有些不好。
室内静悄悄的,伺候的人都在外间候着,被赶出去前皇上还说不管里面有什么动静都不准进来。张起麟驴拉磨似的在外头转圈,生怕里面那个暴起伤人,不然他们皇上可不够人一拳打的。
“你还要跟朕闹脾气到什么时候?”胤禛觉得现在是在浪费他宝贵的时间,这个蠢货装哑巴那他就激得他不得不开口。
果然,那人一听就来劲了,“什么叫爷闹脾气?不是你先把爷赶去守皇陵,现在大冷天的又催命似的把爷给召回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怎么,爷是你的奴才不成?”
说着还狠拍了一下桌子,茶盏都差点跳起来。
张起麟听到里面传来的一点动静,听不真切,恨不得扒在门缝上听,以便随时进去护驾,动作上又不敢。心里只想着要是皇上受伤了,他该选个什么样的死法能少受点罪。
胤禛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胤禵,朕为什么罚你去景陵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这驴脾气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胤禵愣了愣,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应该知道吗?
虽然听不懂,但仍臭着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能让你火气上头的脑子冷静下来吗?”胤禛清冽的双眼定定看着胤禵。
胤禵忽的一下站了起来,还以为他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结果还是来气他的,“你现在说这个是干什么,显摆你是最后的胜利者吗?”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