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命是保住了。”
孟青海留下这句话,便走了,部队事情太多,几乎要忙疯了。
连与青慢慢坐在凳子上,床上的男人,除了满身的绷带,脸上也没有一处好的。
手指轻抚浓密的睫毛,她喃喃道:“平时那么厉害,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
可惜,回答她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魏东昏迷了两天,连与青每天下班过来看他。
这天推门进入病房,他已经醒了,眼睛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
听见动静,眼珠子缓缓转动,连与青快步跑过来,关切道:“终于醒了。”
随即立马把医生叫过来,接下来一通检查,医生表示接下来安心养伤便好。
从醒过来到现在,魏东一个字都没说,连与青觉得奇怪,“你……伤到声带了?”
等了好久,久到连与青差点要去喊医生了,才听见他张着干裂的嘴唇,声音极度嘶哑,“我、没死。”
记忆还停留在房子塌下来,钢筋插进身体,他只能忍痛躺下等待救援。
当血液一点点流失,身下厚厚的血快速带走体温,在即将闭眼之际,他想到家里那个娇气的人。
自己如果死了,她怎么办?
根本没办法照顾自己,所以她会立马改嫁吗?
魏东捏紧拳头,满是不甘心,却也抵抗不住身体的虚弱,陷入昏迷。
所以当他睁眼时,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得救了。
要知道多少救灾的战士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放心吧,你是天选之人,死不了的,一定能长命百岁。”清脆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将他拉回现实。
魏东以为她在安慰自己。
“渴了吧,但你现在还不能喝水,给你润润嘴唇吧,都裂开了。”
连与青拿着筷子沾了水让他嘴唇上涂抹,很快便湿润了,她认真仔细地涂抹着,很少有这么贤惠的时候。
“我不在家,都还好吗?”魏东说。
连与青眼神一滞,很快恢复如常,“好得不得了,桂芬儿还给我送饭呢。”
“那就好。”
即便他平时看起来壮得跟头牛似的,此刻实在虚弱,很快就睡着了。
连与青看了看时间,想着去弄点吃的来,便出门了,走之前还交代一个护士帮忙照看魏东。
她先去医院的食堂看了看,发现伙食一般,魏东现在的情况最好吃流食,喝些滋补的汤。
于是便走出了医院,看着医院附近的居民楼,她灵机一动。
“大姐。”她直接走进一家人的院子,里面有个弯腰摘菜的中年女人。
见到连与青后抬头,眼神带着疑惑,倒是不担心来人是坏人,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啥事啊?”
“有个事找你帮忙,我丈夫受伤了在医院躺着,每天需要吃点有营养的汤汤水水。”
女人问:“你想借我家的锅灶?”
连与青摇头,“你帮我做好,我付你钱,怎么样?”
女人有些犹豫,连与青说:“一天一块钱,买菜的钱还有煤炭的钱我出。”
“没问题。”
想着魏东很久没吃东西了,今天必须吃一顿,连与青临时和周大姐去买了鸡,杀鸡脱毛炖下。
她坐在院子中间,这会儿雪又下了,周大姐喊她:“姑娘别坐那儿,等会儿雪下大了。”
……
“她跟你说去哪了吗?”魏东急切问道。
小护士帮忙把被角掖好,调了点滴的速度,“这我可不知道,就是交代我照看你。”
“好了,我先走了,有事你再喊我。”
门再次被关上,房间死一般的寂静,不久病床上的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魏东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被戳穿的肋骨处剧烈的疼痛,额头布满细密的汗,却始终没法。
他只能挫败地躺在床上。
她去哪了?是回家了吗?
以前他是人人惧怕的营长,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救人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可现在待在这空荡荡的病房中竟开始胡思乱想,他是不是成废人了?
如果真的废了,他会得到一笔复员费然后回到村里,那样,连与青还会跟他吗?
只要一想到她会离开,心就像被撕开一般疼痛。
鼓捣了两个小时,连与青拎着保温桶不顾渐渐下大的雪往医院跑,她发誓,这绝对是这辈子最有良心的一次。
可她刚到病房门口,就看见魏东在拔针头。
“你要干什么?”
拔针头的动作顿住,魏东看向门口,娇小雪白的脸,一头浓密的黑发,是他心上的人,那一眼万年。
“你没走?”
连与青没好气地往里走,保温桶重重砸在床头柜上发出来巨大的动静,“我走去哪里?去弄点吃的还被雪淋了一身,真倒霉。”
她低头掸身上的雪花,“对了你刚刚干嘛拔针头啊?”
心一下从寒冬到了春天,魏东直勾勾盯着她,“我想下床走走。”
“呵。”连与青笑了,“还下床走走,要不要顺便再翻两个跟头活动活动筋骨?”
魏东没敢说话。
“吃饭。”连与青恶狠狠打开保温桶的盖子,里面鸡汤浓郁的香气铺面而来。
“这可是我跟人亲自去挑的鸡,特地挑了走了最快的那一只,炖了快两个小时,已经很烂了。”
长时间没有进食,饶是魏东这样的钢铁汉子也忍不住咽口水,五脏庙开始早饭。
连与青舀了满满一碗,“汤是精华,要多喝,鸡肉也得多吃,才能更快恢复体力。”
汤匙舀起一勺汤,在魏东的注视下,送入了连与青的樱桃小嘴中。
“哇,也太好喝了吧。”
魏东:好像我才是病号吧。
接连喝了好几口,连与青才说:“我一个人跑上跑下,还淋了雪,我得先吃,你躺在床上又不动,估计不饿。”
魏东:“……”
本来不饿,现在快饿死了。
连与青啃完一个鸡腿,擦了擦嘴和手,才重新舀了一碗。
“来,我喂你,够贴心吧。”
结果,因为魏东躺在床上,汤顺着嘴角流到了枕头上。
“额。”连与青看了看碗,又看了看魏东的脸色,“意外,纯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