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垂髫小儿被一剑穿心倒地后,便软软趴于地上,不断抽搐着四肢。
那拔剑之人又欲再度挥剑,身前却腾空跃过一个身影,那身影手中惊鸿,他顿觉手中一空,再反应过来时,腹中一凉,自己那柄长剑已然没入身体。
沈时安夺过那柄长剑,连忙上前查看那名小儿情况,那小儿呆呆望向她,嘴唇苍白,欲说些什么,可连一个字也没来得及吐出来,头便一歪,没了气息。
她心底一凛,这群人,连七八岁的小孩都不放过,手下剑光闪动,眼底闪过血色,冷冷看向殿内那群不轨之徒。
那群兵丁见此刻再无机会进入殿内,索性开始撤退,但宫门已闭,如今,他们倒成了无处可躲的瓮中之鳖。
形势顷刻间扭转。
待兵丁与烈马都被控制住,川禾帝终于推开殿门徐徐走出,傅寻静静跟于其侧,面上带有几分冷峻与颓然,好似隐了层灰白。
见这群人终于被控制住,平芜王穆林舒了口气,眼神无意瞥到殿前同皇帝站在一起的傅寻,面色一怔,好像从方才就没见到这人,原是一早就同皇帝待在一处吗。
他转移视线,落于身着通天冠服之人,满眼担忧道:“皇兄,无事吧?”
川禾帝面色如常道:“朕尚躬安。”
穆林见皇帝面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慌乱,心中一惊,方才明明见他抱头鼠窜般躲于殿内,本内心暗爽,如今怎么又表现地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一样。
吴德庸见着川禾帝走出,也连忙拜道:“陛下无事就好,突逢暴乱,乃是臣等失察之罪,臣请陛下责罚。”
殿前官员皆惊魂甫定,齐齐拜道:“请陛下责罚。”
川禾帝看向面前跪了一地的官员,以及殿内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心中酸涩,而后眉峰一凛道:“今夜之事,必须彻查,找出幕后主使。”
川禾帝看向身侧的傅寻,道:“丞相金印紫绶,助理万机,此案就全权交予丞相处理。”
傅寻愕然,侧头对上川禾帝期许的眼神,回道:“臣遵旨。”
皇帝既已知道他手中这股强大势力,想必定然也知道他此前操纵这股势力所做之事,可非但没有忌惮,反倒当着一众官员之面,越过权职将此事交予他。
吴德庸见此心下一惊,忙说道:“陛下,中书省上次参与青云寺案已是于法不合,今夜之事如此恶劣,陛下若不放心,也应交予三法司处理,这——”
川禾帝打断道:“吴大人既已受伤,就好生养伤吧,何况...”他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身为兵部尚书,严重失职,放任宵小之辈来去自如,朕还没问你的责!”
吴德庸面色乍然一变,忙叩头跪于地上,身侧其他官员见此景,也低目皆不敢言。
傅寻走于席间,目光似染上三尺寒冰,盯着那群被九耀团团围住,跪坐一地的兵丁,冷声道:
“你们...还有这些马,究竟是何来历,又是,受了谁之主使?”声音使人不寒而栗。
其中一个兵丁忧心忡忡地看向席间的某个角落,又连忙收回视线,好似不敢言语。
傅寻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处角落,却正好对上沈时安的眼神,他微微一愣,觉得定是自己看错了。
又听那个兵丁颤声道:“是...是亭渊阁。”他指了指角落中的沈时安,大声喊道:“是她,她指使小人们这样干的。”
傅寻面色陡然一沉,捡起地上一柄长剑,置于那人脖颈处,冷声道:
“不说实话,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那兵丁脖颈处霎时被划出一道血丝,他眼中溢满惊惧之色,又结结巴巴颤声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包括...那些马,是她身边那个公子给小人的。”
众人俱惊,如炬的目光顿时投射向角落中那名女子。
沈时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兵丁口中所说的,是她的名字。
她方才注视那一场血战,此刻眼角尚微微泛红,那柄长剑依然握于手中,沾了血色,身上也满是血渍,好似一团团火焰,衬地她面庞不同往日的艳丽。
待听到兵丁口中提及的马,她心头却是一怔,潼南村的那几匹马,她之前就发现不对劲,明明嘱托过让萧述看管起来的。
可那兵丁方才说什么,是他交给他们的?
她心中不断重复着那兵丁口中的话,只觉脑中轰然作响,一股凉意顿时席卷全身,恍若掉入万丈冰湖。
她甚至不敢去看身侧那白衣之人,她担心从他眼中看到些她不欲看到的东西。
他...究竟是谁?
傅寻目光落于萧述身上,心底一沉,此人就算复仇,就算要杀皇帝,但采取如此极端之方式,就没考虑过身侧之人吗?
穆林见傅寻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狐疑开口道:
“傅大人,此事事关圣上安危,就不要...怜香惜玉了吧,如今,沈姑娘既有嫌疑,还应先带走审问。”
傅寻不言,手底一松,那柄长剑落于地面发出“咣当”一声响。
席间有一男子站出道:“就是她,我刚分明看见,那群人根本就不攻击她,就是她害死了我家孩子,我可怜的孩啊...”
众人均倒抽一口凉气,今夜殿内人员或死或伤,确实只有这个人,远离世外,不染尘埃。
可她,又是怎么做到,亦或是为何要这么做呢。
席间有甚者,更是抓起桌上的残羹,就往沈时安身上泼,沈时安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沦为众矢之的,想要张口辩解,却不知说什么。
说她没有吗,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说了谁会信呢,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萧述身上吗?她心中苦笑,身为一阁之主,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她不偏不躲,手下却猛地被人一拉。
司空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侧,怒视那人道:
“尚未审判定罪,真正的凶手还未可知,李大人不必如此着急。”
他双手扶于沈时安肩前,蹙眉急声道:“时安,说你没有。”
沈时安有些失魂地看向眼前人,眼神空洞,低喃道:“我不认识那些人,我也不知他们为何要这么说。”
司空南忙跪于地面,冲殿前之人拱手道:“陛下!”
川禾帝见此,面容没有一丝变化,沉声道:“她与她身旁那人,先关进刑狱,细细审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