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喃喃道:“真是造孽啊,几匹马,就要了人的命。
“这些马,真是要不得,这个地方,也不能呆下去了。”她说完便拭了拭眼角。
可如今就算知道张大爷的死因,九耀这个组织向来不露踪迹,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何方。
往往还没摸到据点,就会丧命。
况且,真正杀死张大爷的人,是背后委托九耀的人。
萧述肃然道:“之前有人曾经想要调查这个组织,但无一例外,都消失了。”
沈时安拧眉不语。
张大娘言道:“罢了,不是邪祟就好...不是邪祟就好。”
夜间寒凉,又下起鹅毛大雪,翌日初晴,沈时安才与张大娘道别。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张大娘的住所逐渐在视野中消失,沈时安才看向萧述,缓缓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张大娘给我的感觉好像并没有那么伤心。”
萧述回道:“你的直觉没错,无论从神态、动作、言语中都不像一个刚失去丈夫的人表现出来的样子。”
沈时安又望向马车后系着的几匹马,这几匹马是临行前张大娘执意要送给他们作为酬金的,她微微蹙眉道:
“表面上是为了调查丈夫的死因,但真正的目的,好像是想把这些马转移。”
萧述道:“并且这些马匹眼大耳小,胸膛宽阔,都是温顺通人性且耐久性强大的良马。”
沈时安说道:“萧述,回阁后这些马交给你来处置,看好它们。”
萧述颔首回道:“好。”
亭渊阁前的两棵梧桐披着白色羽翼,随着清冷的寒风缓缓扇动着。
沈时安刚踏进阁内,便见着一个身披墨绿大氅的身影立于鸣鹤堂门口。
司空南见着沈时安终于回来,快步走向前,扬声道:
“时安,我这几日找你,你怎么次次都不在——”
他眼角又瞥到沈时安身后的白色身影,微微愣神后说道:“萧公子,好久不见。”
沈时安见着司空南,刚准备调侃他几句便被悄悄拉到一旁。
“时安,我有事跟你说。”
萧述见此微微颔首道:“少阁主,我先去处理事务了。”随即转身那几匹马离开。
司空南又四周观察了一圈,确认没人后又将沈时安拉到木棉花小道上。
“发生什么事了?”沈时安见司空南一脸神秘,开口问道。
“王阳焱被抓了,现在就在刑部大牢中。”
“怎么回事?”沈时安愕然道,她明明前段时间还听闻王阳焱能力出众,得了圣上的青睐,如今怎么就会被抓了。
司空南又低声说道:“皇帝前段时间派他管理藏书阁,结果不知道是谁上书弹劾,说他监守自盗,将藏书阁的书擅自售卖,皇帝派内务府的人调查此事,果不其然,在他屋内搜到数十本藏书阁内的书。”
沈时安诧异道:“可王阳焱行事向来谨慎,这等严重之罪,他怎会明知故犯?”
司空南低头沉吟道:“怪就怪在,他已经招认了。”
“招认了?”
“所以我怀疑,那姓吴的见上次没得手,这次又想了别的法子,刑狱司内,怕是也有他的人。”
郁州皇宫之西,刑部大牢。
“司空衙内,这边请。”一个狱卒领着司空南行进至关押王阳焱的牢内。
一间昏暗狭窄的牢房内,角落中布满斑驳的血痕污渍,茅草中躺着一位身形削弱的男子,寒冬腊月之际只着一件单衣,此刻正勾着身子瑟瑟发抖。
司空南皱眉道:“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是有谁刑讯逼供了吗?”
狱卒立马回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啊衙内,大理寺那边审完后送过来就这样了。”
果然是大理寺,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爹...那边怎么说?”
狱卒又道:“这位王翰林目前被判处流刑,尚未达到死刑的程度...刑部,没有复核权。”
司空南冷笑道:“身为三法司之一,他又是这样不作为吗?”
王阳焱听到这边的动静,转头看向司空南,灰白的脸上面露诧异,又看到一旁的沈时安,才挣扎着坐起身道:
“沈少阁主。”
沈时安拧眉道:“王..翰林,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阳焱闭上双眼,重重叹气后嗫嚅道:“我没有...没有监守自盗。”声音虚弱,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司空南问道:“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吗?”
王阳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被逼着在供词上画押,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进入翰林院一展宏图,如果可以,他愿用尽毕生所学去报效这个国家,但他心中曾有多少雄心壮志,此刻也都化为不可言说的意难平。
“吴衙内,你怎么来了?”旁边传来狱卒的惊呼声。
只见吴方池手中拿着一个篮子,正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
他见着司空南也面露诧异,拱手一礼后又看到一旁的沈时安,心下吃惊面上却不显,微微点头后,径直向王阳焱走去。
“王兄,你在郁州没有亲人,我给你送了些衣物吃食。”他边说边俯身将一篮子的东西递了进去。
“这里面还有药膏,你...自己记得上。”
王阳焱嘴唇微翕,道:“多谢。”
“同年之间理应照拂,应该的。”吴方池眼神中透着担忧。
待三人离开后,一滴清泪从王阳焱的眼角划过,不知是在悲哀自己的不幸遭遇,还是喟叹于落魄之时竟还有人能够惦记着他。
他行于世间本就孤身一人,没什么可牵挂的,即使此前大理寺对他严刑逼供做出那般行径,害得他即将要流放至弹丸之地,但他也做不到对吴方池冷脸。
那是他的同年,是他及第后第一个主动与他结交之人,是在世人对他避之不及时依然给他送东西之人。
世间明亮真诚之人少有,与他的身世无关。
刑部大牢前,吴方池对司空南与沈时安拱手道:
“在下还有事务要忙,就先行告辞,不叨扰二位了。”
待吴方池走远后,司空南说道:“近日皇宫中都在忙着行宫冬宴一事,本来这二位翰林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会,啧啧,吴老头真是好手段。”
沈时安哂然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为儿子铺路做到这份上,真是个‘好父亲’。”
司空南肃然道:“再过几日,就是行宫宴会,这期间,姓吴的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等到夜宴之时,我看能不能见到陛下。
“藏书阁丢失的书籍数量与王阳焱房中搜到的书籍数量并不匹配,一定还有部分书籍被藏于其他地方。”
二人继续行至一处书院处,看到一群小孩正在砸雪仗,但事实上却是,一群小孩在不断地冲一个孩子扔雪球。
那孩子脸被砸得通红,但却不声不响,也不反抗,只是双臂紧紧贴在面前抵挡迎面而来的雪团。
待看清那小孩的面容后,司空南面色霎时一冷,上前将那孩子护在衣下。
“这么多人砸一个,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那群小孩见有大人过来,哄然间全跑了个无影无踪。
沈时安也走上前来,诧异道:“司空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