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安瞳孔一震,这是在提前给她施加压力吗,真是个黑心丞相。
她立马收回目光,瞥了身边的傅寻一眼。
只见傅寻正勾着唇角看向她,仿佛在说,是不是被吓到了?不好好办事的下场就是这样。
沈时安耸了耸肩,面上也并未有太多反应,朝廷内本就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是傅寻这种把仇人的皮扒下来摆在府内的恶趣味,倒是少见。
何况,她就是个打工干活的,朝廷纷争,与她无关。
门口的护卫见着傅寻与沈时安出来,又换上了招牌笑容,殷切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沈时安坐上马车后,没忍住又瞧了一眼那两名护卫,果然,他们脸色又变得跟之前一样。
凛若冰霜、不近人情。
“这两名护卫,倒是有趣的很。”
“来即是客,这是对他们最基本的要求。”
“是吗,那你看我的笑容符不符合要求。”沈时安说话间随之摆出一个标志的官方笑容。
傅寻一怔,随后说道:“谄媚至极。”
马车穿过层层街道,最后停在一处府邸处,这座府邸气势恢宏,与丞相府的风格迥然不同。
正欲下车之时,沈时安却身体一僵,因为那府邸上方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大理寺卿吴府。
傅寻见沈时安此番神情,开口问道:“怎么,有熟人?”
“你带我来这,是想做什么?”
傅寻面上一哂,他心底知道青云寺案与吴德庸的关系,甚至知道,吴德庸与平芜王穆林的关系,但这些事,他都不会插手。
“来拿案件的卷宗,你要是怕被认出来,戴上这个。”傅寻边说边递给了沈时安一方面纱。
沈时安犹豫了下,还是接过面纱:“我需要做什么?”
“待会,我会以送量刑意见的由头,与吴德庸攀谈,届时,你需要前往藏卷阁,帮我拿一本卷宗,记好了,是川禾一年的玉髓案。”
他近日得知,老师当年自缢,很可能与这玉髓案有关,于是便借送量刑意见为由,拜访吴德庸。
“我到时会让你候在门外,到手之后,你就来敲门,切记,不管拿没拿到手,一炷香的功夫,一定要回来。”
沈时安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顾好自己的小命,万一被发现了,别指望我给你兜底。”
沈时安轻笑:“不劳傅大人费心。”
门口的护卫见丞相府的马车来了,连忙进去通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吴德庸笑呵呵地前来迎接。
傅寻见着吴德庸,面上也带上了笑容,与原先的佻薄之笑不同,他此时的笑容是沈时安此前从未见过的——
假。
那两名护卫可真是得了他的真传,不愧是混迹官场的,面色转换得如此自然。
她低着头,一路跟随傅寻与吴德庸穿过前院,行进吴府内院。
正欲进去时,傅寻转头对她说道:“你在门外候着就行。”
沈时安点了点头,幸好吴德庸也只是草草朝她这边略了一眼,并未过多端详,便进了屋。
沈时安见四下无人,便抬脚朝藏卷阁的方向走去。
所幸傅寻在刚才的路上已暗暗给她指明藏卷阁的方向,所以并未费太多时间便找到了位置。
藏卷阁的门前立着两名守卫,此时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沈时安悄然躲在藏卷阁的拐角处,身体贴着墙壁处一寸一寸朝着窗户口挪去,一个翻身间便从半开的窗口跃入了藏卷阁。
她体态轻盈,轻功卓越,稳稳落于地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刚进入藏卷阁,浓烈的灰尘味便扑鼻而来,幸好戴着面纱,方才不至被呛地咳嗽。
藏卷阁内书架林立,按着年份顺位排序,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或厚或薄的卷宗。
她顺着年份一排排地寻找,终于看到川禾一年的卷宗,正欲蹲下身再仔细寻找那本关于玉髓案的卷宗,却忽闻“吱呀”一声。
藏卷阁的门被打开了。
沈时安心下一惊,立马侧身躲在一旁的书架旁。
“爹爹今早让我找川禾十年的卷宗,我给忘了,在哪呢?”
是吴方池的声音,沈时安心道,他怎么也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来藏卷阁,真是麻烦。
“公子,川禾十年的卷宗在这排,您是要找哪一本?”
“好像是..关于沧州肖家的。”
沧州肖家?沈时安一愣,肖大伯家,但他们远在沧州,为何要找肖家的卷宗。
“找到了,在这!”吴方池从一间书架处抽出一本很薄的卷宗,欣然道。
“是这本,公子。”
“爹爹说,这本卷宗是机密,包括我在内都不能看的。”吴方池边说边用手掸了掸那本卷宗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不过他拿到卷宗后,并未马上离开,反而又顺着书架一排排地浏览起来。
“爹爹办了这么多案子,好厉害啊,我也想像爹爹一样。”他边说边走着,眼见离沈时安所在的书架越来越近。
沈时安瞬间屏住呼吸,绷紧身体,但那道脚步声却愈发清晰。
“公子,藏卷阁内灰尘重,空气流通也不好,您还是别久待了。”
那道脚步倏然而止,紧接着又响起几声咳嗽声:“确实应该叫人打扫一下这里了。”
他说完后,便抱着那本卷宗,出了门。
沈时安松了一口气,见藏卷阁内的门又关上,外面的声响也渐渐消失,才探身出来。
快到一炷香的时间了,必须要赶快找到那本卷宗,她又俯身开始找那本玉髓案的卷宗。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它。
她抽出那本卷宗,放入衣襟中,又将那排书架上的其他卷宗匀了匀位置,使那本空出来的地方变得不那么显眼,才踮着脚从窗口跃身而出。
回到傅寻与吴德庸交谈的那间屋前,她顺了顺呼吸,伸手敲门,说道:
“傅大人,府内那边来了新的事务需要处理。”
傅寻打开门后,定定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额头还有些细微的汗珠,皱了皱眉,随即转过身又冲那吴德庸寒暄了几句。
吴德庸见傅寻还有事务要忙,便也不过多挽留,作揖后便让下人送他们离开。
回到马车上,傅寻拿着那本玉髓案的卷宗,翻开第一页确认是他需要的东西,沉声道:“干得不错。”
他见沈时安心不在焉,又问道:“被发现了?”
沈时安摇头:“没有。”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那本肖家的卷宗,川禾十年,也就是两年前的事。
吴方池说涉及机密,究竟是关于什么的。
她一年多前赴无际崖学武,现在回想,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听到肖家的消息了。
莫非出什么事了,所以朝廷要把这方卷宗封存起来,而现在又将它拿出来是想做什么?
沈时安心烦意乱,她必须要搞清楚这本卷宗是关于什么的。
“你先回去吧,我要再去趟大理寺卿府。”沈时安抬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