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安一路紧跟那道黑影,奇怪的是,那黑影并未往城内跑,反而朝西郊更外围的白石山上跑。
这白石山上除了一个寺庙,也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沈时安觉得有些奇怪,但愣神间,那道黑影已不见了踪迹,而视线尽头,赫然站着几十道装扮相同的黑影。
为首的黑影摆了个手势,其余的人便都纷纷拔出刀,向沈时安冲来。
沈时安心下一凝,她此刻手中,只有一柄刚刚从那黑影手中夺来的匕首。
她又一直不善近攻,何况是面对几十个人的围攻。
脚底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回头,是看不清的浓浓夜色。
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沈时安紧握着那柄匕首,手腕旋转,打头的那人便觉喉头处一阵凉风,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随着那人应身而倒,少女的衣摆飘动,纵身跃入人群中,轻捷的身躯宛若飞舞,刀光如银蛇一般,不断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
尽管如此,因着体力与人数的弱势,她很快便落于下风,匕首也不知何时被人打掉。
眼见形势十分危急,耳边却传来一声惨叫,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嘭”的一声在她身后倒下,溅起尘土飞扬。
她顺着那人中箭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头正赫然不断有箭矢朝这边射来。
“咻、咻、咻。”沈时安身边瞬间倒了一地的人。
其余黑影见有帮手过来,也停止了进攻,仗着对此处地形的优势,很快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白石山又恢复寂静,只有地上寥寥几个尸体证明着这里曾有过一场打斗。
清晨的阳光落于鸣鹤堂内,堂内云雾茶香缭绕,王阳焱的案牍还静静放在书案之上。
沈时安的手上缠着刚刚包扎好的绷带,此刻正坐于书案前,她今天穿了件藕色月牙罗裙,阳光给她姣好的面容上镀了一层柔光。
“萧公子早,昨夜真是辛苦了。”她缓缓抬起头对面前的男子盈盈一笑。
萧述的目光落于沈时安手上缠着绷带的部位,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道:“你受伤了?”
沈时安一愣,似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道:“昨夜抢匕首的时候不小心划的。”
她停顿一下,又补充道:“我并非舍命救你,只是不想阁内的人因公事受伤。”
她说完后,便从手上褪去那只蓝田玉手镯,递给萧述,道:“无功不受禄,萧公子家中再有钱,也不应随意送别人如此贵重的东西。”
萧述眼眸低垂,看着那只被退回,又还到自己手中的蓝田玉手镯,喉结轻滚,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说。
“对了,我还要感谢你昨晚的救命之恩呢,我都不知道,我们亭渊阁内什么时候培养了这么优秀的一群弓箭手。”沈时安背过双手,看向萧述,语气明显带着质问,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虽自小贪玩,不理公事,但对亭渊阁内的人员总归是了解的,像昨夜那群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她确定亭渊阁没有,也从未见过。
而那般情形下,深夜,又是荒郊野岭,知道她行踪的只有萧述一人,所以,那群弓箭手一定与萧述脱不了关系。
可她不明白的是,他培养这群弓箭手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他本身有才能,又有依附于他的人,为何要呆在这一隅之地。
她私下问过连奚他们,得到的回答都是萧述在亭渊阁这一年内一直兢兢业业,处理过很多疑难案件,她便更想不通此人的目的。
四目相对,萧述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波光,倒映着眼前少女狐疑的神色。
“那些暗卫...是沈叔叔留给我的。”他语气依旧平静如水。
爹爹?沈时安讶然,她本以为自己作为爹娘唯一的女儿,亭渊阁内没有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一股失落感顿时涌上心头。
但又转念一想,爹爹做事一贯谨慎,另外培养一支暗卫,交给外人的做法属实不像他的行事风格,说不定是这个萧述现在趁爹娘不在,随口匡她的,反正也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沈时安啊沈时安,你可千万不能轻信外人的话,尤其是聪明人的话,她脑海中思绪万千,又反复告诫自己几次。
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继续待在这里一日,就不信抓不到把柄,她心中想着,又继续对萧述说道: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我们两家交情竟如此深厚,那我们之前是不是也见过啊?”她悠悠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萧述,不放过他眼底的每一寸神情变化。
萧述心头一怔,面容却波澜不惊,嘴唇动了动,只吐出两个字。
“未曾。”
“是吗,那或许是我记错了吧。”沈时安语气平淡道。
待她离开后,萧述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蓝田玉手镯放在一个双层檀木盒内,这个盒子的下层还静静摆放着一串金丝楠木佛珠,正微微泛着金光。
“公子,为何不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这样,她只会一直怀疑你。”敖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萧述旁边,他见沈时安已然离开,愤愤不平道:
“你明明昨夜还救了她。”
男子睫毛微颤,眼角似有凛冽寒光一闪而过。
“自肖家被秘密处决的那晚,肖府的二公子就已经死了,沈叔叔能够收留我,我此生已是无以为报。
“更不能让她摊到这趟浑水里。”
沈临渊当初冒着危险救他于水火之中,并将父亲曾留在郁州城的镇军令交予他,让他有了后盾。
复仇的道路本就艰辛,稍不留神,就会丧命,他原来并不畏惧死亡,但是现在,手中拿着父亲前半生心血化作的镇军令,他就一定要担起为父亲,为肖家正名的责任。
敖怀叹了口气,道:“肖家惨遭不明不白之冤,我等作为肖老将军旧部都十分痛心,也定会竭力辅佐您,探查当年真相,还肖家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