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虞绥,是她在看守所门口蹲的第三天。
韩乐托了不少人,请了几顿饭,最终只是打听出来哥俩被关在哪。
听说是段彦组了个局,结果一酒吧人都被带走了。
其他的人验了个尿倒也就没什么事,只不过作为酒吧负责人和攒局的两人倒是得调查个明白。
虞绥一出门就拿出了手机,段彦还在一边骂骂咧咧着,“他妈的,也不知道哪个孙子敢在老子的局上搞这些,等调查结果出来,老子非得……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段彦就瞧见了自己亲妈。
如果说段红雪是他最怕的人,那他亲妈就是这世上第二恐怖的女人。
“咳咳……妈,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儿子你还不了解吗,谁能犯事我也不能犯!”
颜梦瞄了他一眼没搭话,倒是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虞绥拨号拨到一半,上前打了个招呼,“舅妈,这事怪我。等过两天,我拿两瓶酒亲自给您和舅舅赔罪去。”
颜梦轻笑了下,抬着眼看他,“小绥啊,一家人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段彦我就先带回家了。”
“妈……”
“别叫我妈。”颜梦瞪了他一眼,转头掐着他脖子按上了车。
颜梦嘴上说着一家人,可虞绥知道,她心里有气,这事本就不是冲着段彦去的。
虞绥倒也能理解,他舅舅一家对段彦没什么要求,唯一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遵纪守法的过一辈子。
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进了一趟局子,虽说没沾上什么事,但万一呢,万一真被连累了呢。
颜梦刚嫁给段红旗的时候,也没少被人在背后嚼舌根,俩人公司刚有起色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合作都毁在虞光霁身上。
谁都怕段家再被查出来点什么,万一段家突然倒了,钱都没处要去,谁敢跟他们家合作?
记得小时候,颜梦没少跟段红旗提过离婚的事。
不是颜梦没担当,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琐事都够让人烦心了,还要为一个跟她完全没血缘关系的“姐夫”背锅,哪个人还没点私心啊,如果没虞光霁那事,确实会少很多阻碍。
每次两人闹完矛盾,段红雪都要登门道个歉,然后回来偷偷哭上一场,再骂上一顿虞光霁。
好在这些年舅舅家的公司积攒了不少口碑,这种事也很久没发生了,不过段彦进来走上这一遭,可就没准了。
但说起来究竟是谁错了呢?
其实谁都没错,虞绥没错,段红雪没错,段红旗一家更没有错。
都归到虞光霁身上吧,虞绥还真有点不甘心。
要怪,就只能怪这操蛋的命运吧。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罪业到底背了多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就是赎不尽。
颜梦的车走远了,虞绥把外套搭在肩上,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点上,调查这几天也没抽上一口,差点没给人憋出个好歹。
他把烟叼着,燃起的烟打着旋往上飘,虞绥歪着头又开始拨出那打了一半的电话。
上百通未接电话,翻都翻不到底,也不知道她打了几个,急坏了吧。
正想着,虞绥突然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转头瞄了一眼,没瞄着。
再一低头,瞧着个脑瓜顶。
虞绥摸了下有些扎手的胡茬,低声笑了起来。
“等多久了?”
“没多久,其实我刚来。”
包里的手机在“嗡嗡”响,南汐尘看着他手机上的拨号页面挑了下眉眼。
虞绥抬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吊儿郎当的问,“谁的电话啊,不会是小情郎吧?”
“对啊,就是情郎!你给谁打?女朋友?”
虞绥掐掉了刚点起的烟,手臂一揽就把人扣在了怀里,揉着她的头发笑,“是未来媳妇儿。”
也不知道晒了多久的发丝暖暖的,暖的人心口发烫。
六月下旬的东城彻底入了夏。
星火教育整顿后换了个名字重新开始招生,而Free酒吧倒是被暂时查封调查了。
东大的优秀毕业生栏撤掉了南汐尘的照片,台里也让她交了一份报告上去,说明一下自己的恋爱对象没有做违法的事情。
其实这些说起来都不算什么,只不过别人茶余饭后的一些闲谈罢了。
除了当事人,没人会觉得这件事会影响什么,就算影响,那也没影响到自己头上。
至于段红雪又哭了几次,又逼着虞绥分了几次手,就更没有人关心了。
虞绥倒是想过找公关公司澄清一下,可被南汐尘拦下了。
公关什么呢?
说他老老实实开酒吧,没做过违法的事?
说她谈了个很好的人,没有给烈士父亲丢人?
谁信啊。
保不齐再给她添一个“恋爱脑”的骂名,再给她爸妈冠一个“管教不严”。
至于故事的真相,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她没办法公开自己的推论。
就像虞绥房里那个一直盖着布还没有脸的遗像。
南汐尘第一次看见角落里的遗像的时候,她问过虞绥,“你觉得叔叔真的做过那些事吗?”
当时虞绥正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脸上还盖了一本书遮光,他晃晃悠悠的,连回答也是漫不经心的。
他说,“谁知道呢?”
他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印象中,虞光霁那为数不多的回家,每次都要教育他一番大道理,他教育他要与人和善,要好好学习,将来去考个警校或者去当兵,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要是放在虞光霁刚出事那几年,虞绥绝对义无反顾的回答,他不相信父亲会去贩毐,要不他也不会将他的遗像偷偷摆在家里。
可现在吗,新闻都在那了,人也被击毙了,大家都知道虞光霁成了毐贩子,这事早就盖棺有了定论,所以都无所谓喽。
哪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这世上总是浑浊更多一些,黑白掺杂在一起,分不开也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