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赛里南的话，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这……
洛斯特？
所有人都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直到环顾周围，发现其他人也都一脸震惊和茫然，才明白堂堂法圣真的说了那句话……
捷尔特罗斯的攻势都缓了下来，没有情感变化的银色双眸凝视着少年国王，眼神中有着十分锐利寒冷的锋芒。
而尤利安干脆停了手，用复杂沉凝的脸色对着少年国王，眼神更加冰冷锋锐。
这两双眼睛此刻更是万分相似，一样如冰似剑，只不过前者将高傲隐于沉静，后者则杀气毕露于锋芒。
黄昕鹤听了那话一时间心乱如麻，觉得脖子上血管都在突突跳动。
她闭了闭眼睛，抬头直直看向了小国王。
她大致捋顺了：赛里南的所谓控制禁魔结界的宝石是骗人的——当然，也许不是完全骗人的，至少效果确实是有的，但他最主要的目的可能是要用来判断一件事。
之前他不开口，避开她和佩尔勒独自行动，应该不是仅仅为了确认尤利安是捷尔特罗斯的孩子那么简单，更大可能是为了验证他心里的怀疑。
少年国王沉默了一下，朝着赛里南看过来，目光如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似美丽清澈却是反光，看不清下面有些什么，他说话语气很平稳，甚至算得上真挚：“赛里南叔叔，你在说什么？”
赛里南面无表情地朝他看过去：“洛斯特，不要再隐瞒了，我怀疑已经挺长时间了，只是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这个宝石，只有你和安贝尔才能驱使。”
少年国王一笑，丝毫也不慌乱，“赛里南叔叔不是说这是登基为王者才能驱使的吗？难道朕没有举行登基仪式？”
赛里南很平静地说：“那是我专门说给你听的，这个控制宝石当初我们做过了魂魄烙印，能驱使的只有安贝尔和洛斯特两人。你既然能驱使，那就只能说明，我的猜想即便离谱也确实是真的，你的魂魄真的是洛斯特。”
少年国王脸色其实有些变了，但他还是仰脸一笑，少年气十足，甚至有了些桀骜的姿态，和他平时的文雅端庄完全不一样，倒是和尤利安更像了。
“赛里南叔叔，”他的声音甚至算得上轻柔，“你是早就和摄政王殿下勾结一气了吗？想让我退位……你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啊，而且想象力如此丰富，又是说我被黑暗之书操控，又是前代女王魂魄回归换了个身体，又是说我其实是我父亲……难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他们都会相信这么些离谱的话吗？”
黄昕鹤差点被他气笑了，她做的就算还不足以百分百证明自己就是传奇女王安贝尔，但小国王操控黑暗气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竟然还能否认得这么白莲花！
还能倒打赛里南一耙！
洛斯特……洛斯特真的有这么狡诈和无耻吗？
这么能言善辩吗？
这……真的是洛斯特吗？
怀疑的人不止是黄昕鹤，就是王党那边几个成员都傻了，他们呆愣愣地望着小国王，眼神中充斥着怀疑，欣喜，怀念，向往，盘算等复杂的神情，阴暗的地宫里此刻豪华的布置被打得七零八落，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本就不亮的灯光近乎于无，偏偏又有些阳光能透下来，照在这奢华的废墟，精心装饰的断罗马柱和衣着华丽却又狼狈不堪，满是灰尘的人们的脸上，透着末世般的荒谬感。
“洛……先王……陛下，真的会是陛下吗？如，如果是陛下的话，有什么理由不承认呢！我们这些人，当然都是忠于先王陛下的！”抢先说话的是年纪已经不小的国务大臣，死忠的王党，他声音颤抖，完全没有了平时发表演说时的口若悬河，挥洒自如。
“是啊，果然是法圣他的……阴谋吧？”
赛里南冷笑一声：“为什么不承认？他当然不敢承认！他怎么敢承认他不但对身为同伴的安贝尔动过手，还暗中动用了黑暗之书的力量？……他怎么敢承认他培养一个自己血脉的亲生孩子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他的身体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他抬头直视青春年华惨白少年的国王，法圣的面庞已经不再年轻，六七十岁的年龄虽然对于一位法圣来说还远远算不上老，魔法的力量有很多种方法使他能活到几百岁，即使不走成为巫妖的那条最极端的路来追求永生，但超出常人的生命使他可以在这本该进入晚年的生命依然保持着年富力强的状态。
但和那张少年的面孔一对比，还是差距很大，对比鲜明。
即使脸上没有皱纹，也没有少年才有的满满胶原蛋白的光泽莹润，轮廓已经变化，脸腮大而微微下挂，那是肌肉已经有点松弛了，眼角额头都不再是紧绷的了，之前几十年皱眉的习惯反馈到了额头的一道竖纹，难以消除。
赛里南从来都没有英俊过，但他现在还是不如年轻时的容貌了。
而对面的少年，瞳孔是清澈的，皮肤是珍珠般的，头发如昂贵的丝织品，连眼角都带着玫瑰般的嫣红。
即便有些瘦弱，也和他同胞的兄弟一样青春正好，美丽动人。
或许正因为他不如他黑发的兄弟那样漂亮得像一尊雕像，如一件精美的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像一把寒光照人无所不破的刃，所以，那种脆弱感和缺憾感更加强调了他是个青涩少年的感觉，下眼睑泛着珠光的卧蚕都在提醒人们眼前的美少年正在一生中最美好脆弱的时候。
相比而言，尤利安更像他血脉上的父亲，捷尔特罗斯，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还是那副目无众生的模样，他们始终是美得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和脆弱无缘，所以也无所谓少不少年了。
看，正暂时停下手中的武器，凝眸看过来的捷尔特罗斯……正因为他虽然早已年龄过百，但始终还是那样毫无瑕疵的脸，及腰的头发永远都是光泽如绸缎，皮肤永远都是洁白如玉石，眼瞳永远都如远星寒月，虽然纤细修长的肢体实则充满力量，嘴角也带着掌握着力量的生物才能拥有的傲慢，所以，少年与否对他来说是无谓的，他从来都没有那种感觉。
“你后悔吗？”赛里南缓缓说，“做了那么多，可惜，捷尔特罗斯的精灵血脉没能融入到你给自己准备的儿子的躯体里……就算换了这具身体，你又能活多少年呢？你的青春又能保持多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