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安在海水之下还真的争不过佩尔勒,至少,他的游泳速度绝对不能和鲛人比。他又不像赛里南一样会瞬移,哪怕银牙咬碎,也没法阻止佩尔勒抢先带着黄昕鹤朝水下游去。
赛里南不用瞬移时游泳速度大概还不如尤利安的十分之一,于是他大咧咧地把他的绝水魔法防护气泡瞬移到已经下水的尤利安身旁,毫不客气地要求他:“你带着我游吧,我省点魔力。”
尤利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是唯一一个曾经救过小时候的他,后续还给了他不少帮助的人,他们以前互相帮个忙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还是忍着怒火带他向前游,跟着前方那两个背影。
前面略远处,巨大的银紫色鱼尾漂亮而有力地划动海水,轻盈无比,划动的水流却沉默又强劲,带着令人悚然的危险感,好像某种危险的深海巨兽来临,又只能在惊鸿一瞥中窥到片羽只鳞,偏偏那光彩色泽形状都那么美,影影绰绰是传说中最神秘的模样。
与此相比,他身边那一缕纤细的模糊身影就很不起眼了,偶尔一股水流把鲛人紫色的漂亮长发荡漾过去,就遮住了一半……似乎那只是他身边无需在意的附属物。
可尤利安却死死瞪着,好像龙瞪着自己被人觊觎即将失落的财宝。
黄昕鹤却完全顾不上他,她在说透明却还是有些混浊恍惚的海水中看着前方海下一望无际好似山坡又好似巨型墙壁的火山礁石,因为水波的荡漾光线的折射,那些礁石仿佛也在扭曲延伸……熟悉的场景,好似回到了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
那一次也是这样,从海水下潜进去。
只不过是他们全员,而不是现在只有四人。
那次也是佩尔勒带着她。
他们七人中,她、伊芙丝、赛里南是属于身体相对脆弱,缺乏物理力量的,只比普通人稍微强点。但伊芙丝是水族,在水里比她和赛里南强多了,所以只有她和赛里南需要人带。
佩尔勒本应该带着赛里南,但他抢先一步带上了她,于是赛里南只好靠自己,加上洛斯特偶尔拉他一把。
那次没有赛里南给她施放的魔法光球防水护身,但佩尔勒本来就有分水之能,护住她不成问题。其余人依靠的好像是某种水下呼吸的魔法道具。
他不需要多怎么用力,轻轻拉住她手腕,或者偶尔在她后腰托一把,就足以带她跟上他的高速游动。明明在岸上他化为普通人,鱼尾变成双腿时看起来也并不如何强壮,甚至华丽中还有骨骼纤细的美感,可到了海里,化出鱼尾,就觉得他成了凶猛巨兽,力量大得惊人。
充满矛盾感,就像他那些绝美的歌曲、绝佳的品味和他贪财好色、浪荡浮夸的性格之间的矛盾一样突兀。
黄昕鹤再一次感叹,细想起来,她的老友佩尔勒真的是个复杂的人物,难以看透,难以捉摸。但,她好像比当年更理解他一点了。
也许是看过他一手建成的芒突城,公爵府和鲛人之发吧。
从一个人的作品更容易了解一个人。
以前,她不时被他总是调戏调侃的话语态度引起反感,因为他嘴里总没有实话,欲望似乎又太多,整个人难以捉摸,虽然本应是肝胆相照的队友,她骨子里却并不很信任他,又因为洛斯特和捷尔特罗斯占据了她闲暇时大半的注意力,她其实也不太注意佩尔勒。
第二次穿越,她宁可信任赛里南也并不那么信任佩尔勒……可这短短几天过去,竟有什么东西已经潜移默化。再度重逢,重新熟悉起来,经历了一段短暂的冒险,他已经比记忆里更加鲜明,更加可靠了。
以前那些无形的隔阂渐渐消融……
重获新生的友谊比以前还要珍贵,熠熠生辉。
强大的水压下洋流诡谲难测,黄昕鹤却突然心情放晴,胸襟开阔,愉快和安稳起来,她主动抬起被佩尔勒拉着的手腕,指着前面一处礁石缝隙:“看看,是不是那里?”
还真是那里,他们到了跟前几乎就确定了,那熟悉的位置和形状,和四十多年前几乎没什么区别,对于来过两次的黄昕鹤而言更是确认。
他们那次正是从这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隙里进去的提坦圣地。
“我走最前面,你跟着我。”佩尔勒率先进入了那条缝隙。
说是容一人通过,当然不是真的可以容一个人站着走过去,对于佩尔勒而言,几乎就是像蛇一样游过去,而对于人类而言,这缝隙并不比脑袋宽多少,也并不比肩膀高多少……是要爬过去的。
这时候赛里南和尤利安也来了,尤利安还在瞪佩尔勒,但也并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和时机大打出手。
黄昕鹤觉得他有进步。
第一个爬进去的是佩尔勒,第二个就是黄昕鹤,然后是赛里南,由单体武力值最高的尤利安垫后。
他还是没拒绝。
真的挺有进步啊,竟然懂得大局为重了。
不过,其实一个杀手的重要素质就是判断局势,忍辱负重吧?
火山礁石的缝隙洞穴里其实也是宽窄不一的,有时候窄到肩膀都过不去,后背被刮蹭得生疼,要不是有赛里南的护罩泡泡保护,都快被刮出血了……有时候又宽松有余量,甚至能坐起半个身体。幽长的缝隙里没有光,只有灌进来的海水。好在,黄昕鹤抬眼就能看到前面隐隐有着夜光幻彩的鳞片,鼓励她坚持,再坚持。
她记得这段是有弯曲转折的。约莫爬行了七八百米,突然前面佩尔勒停了下来,提醒了一句:“小心,是往下的。”
是的,黄昕鹤记得,是往下的。好像玩滑梯一样。
可这里很窄,她没有空间转身,只能头朝下了。
前面的佩尔勒突然下滑,在她视野里消失,只有那鱼尾最后再摆了一下,似乎在朝她示意,让她过去。
她不怕,不就头朝下滑急速的水滑梯吗?以前也是这样的。
身体快速失重,破开水阻,甚至连包裹她的保护泡泡都岌岌可危了。
好在她终于冲出了缝隙,落入更广阔的海域中。
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和四十多年前一样。
可没等她感慨岁月易逝,佩尔勒已经在她耳边说:“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