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安看都不看塔西斯一眼，他看着黄昕鹤。
然后他伸出手来，拽住黄昕鹤的衣领，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来，微笑着柔声说：“我允许你和别人说话了吗？……”
黄昕鹤一怔。
“不是告诉你你从此属于我吗？……”冷酷的黑发少年离她的脸极近，声音里带着冰冷的风暴，听起来却柔腻如蜜，惟其如此，更让人觉出危险，“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跟别人说话，也不可以和牲畜说话……”
塔西斯本来就是狐族，他手下的战士至少有一半是兽人，尤利安这是对着和尚骂贼秃，估计塔西斯这一辈子也没被人骂过是“牲畜”。他手下的人首先忍不住了，一边呵斥大骂一边冲过来要打尤利安。
尤利安还来得及轻轻拍拍黄昕鹤的脸，轻叹说：“真会给我惹麻烦……你这么随便跟人说了话，我只好把人家的舌头割下来，给你点教训……”余音未落，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黄昕鹤只能看到他几个残影，而他每一次停顿，必然有一个身影倒下。那些朝着他扑过来的侍从骑士们，几乎每一个都在他的剑下被刺中喉咙，像那数千博衣族人一样，没有一处多余的伤口。
而尤利安速度虽然极快，姿态却极为悠闲，好像闲庭信步一样，等他杀死了十人以上，到了塔西斯的面前，一把掐住他脖子把他从云骝上拽下来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时候还活着的，除了塔西斯本人，还有他身后两三个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侍从，而其余十几个骑士侍从都已横尸遍地。
这里头还有几个是黄昕鹤以前认识的。
转眼已成尸体。
至于尤利安为什么没杀塔西斯，是因为黄昕鹤骤然叫：“别杀他！”
尤利安倒是真的没杀塔西斯，只是把他掐着脖子拽下来，一脚踩在他脸上……但他看着黄昕鹤的面色十分不善，冷沉到已经彻底黑了，声音带着地狱的冷气：“不杀他……为什么？”那脸色已经无异于把自己的老婆捉奸在床，老婆却开口为奸夫求情……
他冷笑着踩着塔西斯的脸往泥尘中碾：“……长一张小白脸就忘了自己只是畜生，敢随便去跟别人的女人说话，就别怪自己怎么死的……”
黄昕鹤简直觉得糟多无口。
她只是单纯地在那一瞬间觉得塔西斯罪不至死，还念着点以前的交情，不太想看到他就这么死了。
好歹，他是个很勤奋的贵族子弟，不论是文还是武，都没有一蹴而就的，都是要勤勤恳恳付出许多劳动和血汗的。他为了生存和未来而不懈努力，他甚至还是个相当不错的领主，至少对普通佃农和农奴来说是如此。
一个这么努力生活的人，他不该死得这么偶然……
可尤利安这个小怪物呢……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话？
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人了？瞧瞧这年龄差，般配吗？如果算上中间这四十年，啧……
还有管兽人叫畜生，这是极端种族主义了好吗？……
还管塔西斯叫“小白脸”，踩人家的脸……这妒火中烧的样子，好像他自己长相平庸，嫉妒别人生得好看似的……然则实际上，塔西斯还远没有尤利安长得好看。
他们都是少年郎，塔西斯大概比尤利安大两三岁，两人五官都长得漂亮，但塔西斯的好看是一种温和的好看，不像尤利安五官那么令人惊艳……他的眼睛里如同有黑火燃烧，骄傲的薄唇是世间罕有的弧度，双眉扬起，一头黑发更是黑亮如云。
塔西斯虽然有一双狐狸耳朵加持，和他相比，也流于世俗和普通。
尤利安对自己的外貌也太没信心了吧？
还是嫉妒人家是贵族？
……
而此刻被人踩在脚底的塔西斯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之前发现黄昕鹤身边的少年可能相当不凡了，但更多是外貌和气质……怎想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会有这样的身手？
这身手真是神鬼一般了……就是那些传说中的人物，那些大法师，大剑师，也未必会这样可怕吧……他费了许多心血和时间招募和训练的骑士和侍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死了十来个！
他的心在流血……
但他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可惜的时候，他自己的命就踩在别人脚下，很可能也保不住了……
他只好求饶：“……误会了！我和昕鹤小姐没有任何私情，只是她以前和她哥哥一起在我那里工作而已……不要杀我，我可以付赎金！”生死当头，塔西斯非常能屈能伸。
尤利安面露他招牌式的微笑：“是吗？……”漫不经心的样子配着满地尸体让人毛骨悚然。
黄昕鹤则说：“先别杀他，让我问他几句话。”
尤利安继续微笑：“你在吩咐我？……”
黄昕鹤被噎了一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要她求他，说不定还要她当着塔西斯的面做一些暧昧的举动……这让她觉得很丢脸，脸上火烧一般……可惜她现在没有对尤利安发火的实力，只好忍气吞声给了他一个笑容，声音温存，微带央求：“拜托你了……”
尤利安野火焚原一般的黑眼睛盯着她看了一秒，随即笑了笑，把脚挪开了，然后一脚把塔西斯踢得坐了起来，又伸手一扭，把他的两条胳膊都卸得脱臼。
塔西斯痛得闷哼一声，出了一头冷汗，几乎坐不住，偏偏两条手臂软得像面条一样，什么都做不了，他虽然勤勉，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罪，这会儿几乎要晕过去，可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丧失意志，否则说不定真没机会再醒过来了。
而那边那个奇怪的少年把黄昕鹤拉到了他面前，一条胳膊揽住她肩膀，脸凑到她跟前，小声仿佛调笑一般说：“不能光是嘴说，你得谢我……”
好像这里不是刚刚死了十几个人似的，竟这么轻松地调笑……而且刚才还气得像被人偷了金子的龙，这会儿怒气又不见了……
黄昕鹤则小声地说：“等会前面镇子如果找到材料，我给你做点心吃好吗？……”
塔西斯觉得她说得虽然毫无停顿语气平顺并不谦卑，但骨子里却有种战战兢兢的忌惮……她肯定不是自愿跟着那个少年的。
说起来也奇怪，刚才在云骝背上，他还在幻想要怎么伤害她并为此兴奋，这会儿发现她是被一个杀人如麻的古怪少年挟持……他竟然为她心里一沉……觉得这不是黄昕鹤这样的姑娘应该遇到的事。
明明他自己还性命难保全呢。
……
尤利安听她说做点心，待要继续调笑逗弄她几句，又觉得自己心里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调戏她，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而已，便有点失去了兴趣……他板起脸，说：“下不为例！”又说：“要多加糖。”
黄昕鹤的笑容顿时真诚了不少，高兴地答应了。
然后她就去问塔西斯：“你当初派了什么人去追捕我们？他们回来了吗？”
塔斯西一点也不打算骗人了，如实告诉她：“我花钱雇了几个擅长此道的人……”
“那些人回来了吗？”
塔西斯的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没有？
他们和秦屹都不见了，到底是死是活？
是一起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秦屹反杀成功？
黄昕鹤一时没有答案。
她蹙眉沉吟。
“问完了？”尤利安几乎是彬彬有礼地问：“我可以杀他了吗？”
塔西斯一惊，连忙叫：“不要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黄昕鹤：……
黄昕鹤要是知道之前塔西斯心里想着怎么对她，大概是绝对不会救他的，但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给他求情：“别杀他了，他是卢克子爵的二儿子，就算换赎金，也不会太低的……”
尤利安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像是缺钱的样子？”
黄昕鹤突然灵光一闪，问塔西斯：“你们这是去哪儿？”
塔西斯怔了怔，说：“去王都，参加社交季……”
黄昕鹤眼睛一亮，对着尤利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