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泽国。
尽是水泽瘴气的北方之地,密密层层的参天古树将高悬天穹的大日斜眼,落不下半点光辉。
于泽水之间,时有妖兽蛰于其下,唯有冷冰的双眸打量着四周,只待生生之类入此中,便会伺时而动以作血食。
“啾~”
一声嘹亮亢长的啼鸣于密林古树之上极速掠过,有遮天大鸟振翅而来,于大风呼啸间庞大的身形扭转,化作一赤衣红发的道人稳稳落于山间某处。
当一道光华闪过,无数星辰之力交错化作一蓝色屏障,红发道人先是四顾打量一番周遭环境,这才跨步迈入其中,继而屏障随之消散。
妖神峰,白泽楼。
红发道人理了理周身道袍,这才轻轻推开以绿竹搭建的二层阁楼,立于庭院之中,耳畔尽听虫鸣飞鸟之声,抱拳朗声道:
“启禀白泽妖神,东方人族大动,率兵甲数十万,直逼吾等北方而来。”
竹楼二楼,一袭素色宽松道袍,身形修长略显显瘦的白泽,此时正手持羽扇,静坐于竹椅之上,微微昂首,他明亮的双眸紧盯着被切割而出的楼顶圆洞,内里星辰闪烁交错不止,勾勒出一幅甚是宏大的周天星图。
面对庭院中红发道人的禀报,白泽依旧如同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许久,这才似恍然惊醒一般,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竹椅扶手,嘶哑开口道:
“缘何如此?”
闻言,那红发道人嗫嚅片刻,这才再度躬身抱拳道:
“据属下探查,东方人间王朝动荡,四镇大诸侯之一的西伯侯割据一方,加之吾等安插于人族北部的白猿,化名袁福通带领七十一路小诸侯叛乱,这才导致人王震怒,故而发兵围剿……”
此言一出,竹楼二楼内,有节奏的敲击声不再,唯有昏黄的灯火跳动。
“谁人给予白猿的法旨?”
“这……属下不知。”
红发道人弯曲的脊背愈发低垂,此时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水,内心不由沉重道:
“自吾妖族大败,妖皇、东皇身死,白泽妖神便日益消沉,脾性愈发暴戾,苦也……”
“嘎吱~”
忽在此时,二楼竹门被人从内推开,一道消瘦的身形矗立于栏杆外,白泽俯瞰着下方战战兢兢的红发道人,他伸出双手,将脸前散乱的发丝梳于脑后,嗓音沉静道:
“赤色,便由尔亲自去往北方人间城中,将白猿召来此地,便言本尊相邀。”
“属下遵法旨。”
仰望着身形单薄的白泽,名为赤色的红发道人连忙领旨,他凝视着自家妖神的脸庞,恍惚间似重临天穹之上,得见那落座于凌霄宝殿左手首位,挥斥方樽的妖族万算妖神。
感受到赤色道人的目光注视,白泽并未在意,他手中羽扇轻摇,腰间玉石萦绕碧绿光晕,不多时,四面八方皆有身形化作流光,朝着白泽楼疾驰而来。
一身披雪白羽衣,头戴双角琉璃冠,体态修长的男子率先现身于庭院之中,商羊望向白泽脸庞,二人相视而笑。
未曾开口言语,一背生双翅,无手两足的赤红身影紧随而至,英招双翅合拢于身后,素来古井无波的脸庞之上,今日难得绽放一丝笑容,他看向白泽,嗓音温醇道:
“大醉复醒,乃吾妖族幸事也。”
闻言,白泽摆了摆手,将手中羽扇折断于掌心,自腰间取下碧绿玉石于掌心摩挲,感应片刻,这才反问二人道:
“计蒙何在?”
此言一出,商羊英招二人对视一眼,皆无奈摇头叹息,前者兴致缺缺道:
“自那一战过后,计蒙身负重伤,其蛟龙之身被金之巫祖生生碾碎剥离,蜕为蛇虺之属,自此便收敛自身气机,日日蛰伏于风雷泽水之间,吾等无迹可寻……”
闻言,白泽只是轻轻颔首,却并未再度开口言语,他摩挲着掌心玉石,有碧绿流光自其掌心迸射,继而汇聚于双眸之中。
白泽就这么一手持玉,一手负于身后,深邃的双眸之中,似有光阴长河之水流淌其中。
见此,商羊英招二妖再度对视一眼,齐齐出手,二者掌心相对,一道红白二色屏障转瞬之间便将竹楼覆盖。
北海之畔,雄威城中。
数以百万之巨的精兵,皆持精兵重甲,列分八方,将这座雄伟高耸的城池环绕其中,可谓飞鸟难渡。
威武殿中,各路小诸侯齐聚一堂,一身戎装身形甚是魁梧的袁福通,高举手中酒盏,对着身旁主位一人,朗声大笑道:
“果然龙虎兄弟,曹州侯振臂高呼,吾等自然舍命追随,只是……北伯侯那边倘若发难,吾等当真刀剑相加?”
闻听此言,举杯正欲同袁福通相碰的崇黑虎,兴致盎然的脸庞笑容顿时收敛,提起自家兄长,他亦不免露出些许踌躇之色,然,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怪便怪自己色迷心窍,在美人儿面前夸下海口,此番想来,悔不当初也!
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言语,忽在此时,殿侧珠帘碰撞,有一婀娜倩影手持酒壶,自侧殿聘聘而出。
此女子方一出现,整座大殿内便为之一静,一众坐用娇妻美妾,见惯了风花雪月的各路诸侯,亦不免流露羡艳垂涎之色。
“侯爷~”
女子狭长的双眸,只是微微扫视了场中各路诸侯一眼,唯停留在袁福通身前片刻,便徐徐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顺势瘫软于崇黑虎怀中,伸出纤纤玉手为其填满一杯酒水,举手抬足之间,可谓万种风情。
“吾等齐聚一堂,尔一介女子,现身此地,实乃不符时宜。”
尽管皱眉言语呵斥,崇黑虎终是默许了女子行径,将其揽入怀中,挑了挑眉,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这才侧头看向袁福通,意气风发道:
“莫要再提及本侯之兄长,想吾北方素来贫瘠,他西伯侯占据肥沃之土,尚不自满,欲割据一方,自立为王,吾等如何做不得那人间帝王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