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来人,冥河红云二人脸色猛然一变,唯有酆都道人神色不变的缓缓垂下头颅,待其再度扬头望天时,僵硬的脸庞已不再,嘴角反而升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冥河道人双眸死死的盯着那身穿一袭红金相间的清瘦道人,他紧了紧手中元屠阿鼻,沉声开口道:
“接引道友,为何无故入吾幽冥血海乎?”
闻言,面庞无喜无悲的接引道人,只是将合十于身前的大手轻轻推出,刹那间,自其掌中迸射佛光亿万,交织于血海天幕,幻化成大佛国度,内里隐约可见佛刹万千,有三尊巍峨虚影矗立三极之地,皆双手合十嘴唇蠕动,继而传出阵阵梵音,恍若狮子鸣。
见此情景,冥河道人眉头突突直跳,他双眸紧眯,手持元屠阿鼻两柄杀人至宝,他红发长舞,钢牙紧咬嗓音低沉道:
“于吾幽冥血海,即便尔身为圣人之尊,贫道又有何惧也?!”
言罢,冥河双剑横于胸前,看着极速逼近的大佛国度,他双眼瞬间充血,周身气机鼓荡令原本寂静的血海之水再次翻腾不止,忽而,冥河道人身形极速坠落,似被血海吞噬其中,隐匿不见。
大佛国度一击打落空虚无处,整座血海虚空处荡起阵阵涟漪,似是随时崩碎,见此,接引道人不曾有半点意外之色,脸色依旧无喜无悲,冥河处血海,便如同此地小老天爷,目光所及,血海种种皆可看作一种先天压胜。
蓦然间,接引屈指一弹,一道灿灿屏障将其身影笼罩其中,自其身后虚空处,一尊身穿猩红道袍的巍峨不知何时已矗立于此,两道极为恐怖的嗜血长剑直取接引道人咽喉处,似要一击毙命。
双剑落于金色屏障之上,迸发处如雷鸣般的闷响,接引道人原本半开半合的眼眸,猛然睁开,他身形极速扭转,一尊头顶血海天幕,下身隐于血海中的大佛金身蓦然而现,大佛五指成勾,将其手指牢牢锁住后者头颅,微微用力,冥河法相真身便轰然碎裂,化作流光消散于天地间。
轻轻抖了抖手,大佛双手再度合十,他眯眼望向血海天幕,那一道道神魄化作的灵体,忽而眼眸迸射精光,他再度伸出大手,朝着虚空狠狠一握,似要将所有神魄化作的灵体纳入大佛国度中,同时口中悲天悯人般的轻声念诵道:
“阿弥陀佛。”
忽在此时,那茫茫无尽的神魄灵体,似是被调令一般,皆起身飞遁朝着居中一道黑影聚集,转瞬之间,一尊由神魄灵体所凝聚,生有三首十二臂,皆面容狰狞,獠牙迸射森森寒光似虚幻般的巍峨法身擎立在血海天地间,其十二只大手皆持由天地怨气煞气所化长矛。
见此法身,接引道人脸色一变,欲收回大佛之手,岂料还是慢上一步,只是转瞬间,其手掌处便被法相所持长矛刺破皮肉筋骨,穿透掌心。
接引吃痛,他痛呼一声大佛法相噔噔后退两步,引得血海天地震动不止。
待其稳住身形,眼眸凝视着掌心血洞,一时间竟然无法复原,其内金色鲜血流淌而出,顺着其手掌滴落于血海之中,转瞬间便被吞噬殆尽。
便在此时,一身穿黑袍,上绣鲜红古老文字的道人,缓缓从狰狞法身中剥离而出,悬浮于血海半空,镇元子一手持人书,一手负后打量着大佛,他面色冷清道:
“接引师弟好大的雅兴,不在西方护法准提证道,反而飞遁至吾之老友幽冥血海切磋道法,此番,莫非欲将血海神魄灵体皆纳入西方不成?”
言罢,酆都道人以心声传音冥河道:
“道友无需在意此人,尽管证道便是,如若踌躇不定,反而正中此人算计。”
镇元子嗓音于冥河道人心湖炸开,闻言,他身形徐徐自血海中浮现,抖手将手中双剑重新插回剑鞘,双眸微眯,身形拔地而起,直入天幕极高处。
见此来人,接引道人眼眸一眯,他抖手甩去其掌心鲜血,缓缓合十于胸前,嗓音低沉如同雷鸣道:
“原来是镇元师兄,师兄不在万寿山诵咏黄庭,何故现身幽冥乎?”
闻言,镇元子轻笑一声,他将双手陇在袖中,嗓音淡然道:
“周天寰宇中,贫道何处去不得,说来也巧,为兄正欲拜访西极灵山福地,此番师弟便现身幽冥,莫非此为心有灵犀乎?”
此言一出,接引道人脸色猛然阴郁,旋即被其收敛,面露浮现微笑,他微微摇头嗓音沉静道:
“师兄说笑了,吾灵山地甚是贫瘠,终是比不得万寿山福地,故而岂敢令师兄屈尊驾临乎,理应师弟登门拜访也。”
二人言语片刻,镇元子这才缓缓收敛笑容,他面无神色道:
“既如此,师弟便退去此地,改日登门万寿山,师兄定然好生招待。”
闻言,接引道人同样收敛笑容,他面露迟疑之色,许久,终是无奈叹息一声,身形扭转之下大佛法相便就此消散于天地间,他双手合十微微稽首道:
“拜别师兄。”
镇元子同样稽首回礼道:
“善,师弟慢行。”
看着接引道人身形化作流光消散于幽冥血海,镇元子这才转身一步跨出,身形端坐于青玉栏杆外,他侧头看向一旁的自家老友,接过后者抛来的酒壶,耳畔响起声响。
“冥河道友证道,何故引来接引道人的阻挠,道友可知晓其中缘由乎?”
闻言,镇元子拔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目光仰望天幕冥河道人的身形,许久,这才悠悠道:
“无它,此大道相争也,道有先后,法有高低,此番眼下证道者有二,一为冥河道友,二为西方准提道人,故而接引现身幽冥,欲阻拦冥河道友证道,为自家师弟扼杀一切所谓的意外。”
听完自家老友的言论,红云久久无声,他垂下头颅,似自言自语道:
“吾等已得超脱,与天地同寿,可纵横遨游世间,得大逍遥也,何故算计不止,杀伐不断乎?”
闻言,镇元子同样缓缓收回视线,他轻笑一声,大手搭在老友肩头,双指并拢直指后者心间,他嗓音醇厚道:
“道友此言便涉及人心极深处,尔心向逍遥,故而眼观世间众生,皆处囚笼之内,不得自在。”
顿了顿,他徐徐收回双指,将一道神魄灵体拘押于掌心,周身神性之光萦绕,这才轻声道:
“然,众生芸芸,未曾得道者何其之多,皆于劫难疾苦中挣扎求生,故而,在贫道眼中,除大善大恶大是大非外,众生所行之事,皆向道往,所求无非超脱二字,何谓超脱?不拘泥于所谓的“规矩”之内,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心向逍遥乎?道友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