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前摆放着一张矮沙发和茶几,乃是会客之用。丛帝把众人延请进来,便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摆茶待客。
众人互相寒暄了一会儿,便把话题转到出兵营救武侯祠的事情上来。
杜甫当先说道:
“我们冒昧前来,哪有怪罪之意?眼下战事紧急,借兵一事,还请丛帝速行!”
丛帝端起茶杯地喝了一口,眉头一皱,说道:
“还不行。”
众人听得有些不,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丛帝还不肯帮他们?
“刚才咱们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眼下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怎么还不行?”
丛帝有些为难地摆了摆手:
“眼下有一个两难的局面,借兵之事还是作罢。我已经想过了,诸位都是重义轻生的人,刚才一番话,说得我心服口服,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武侯祠今夜以寡敌众,必然覆灭,诸位若是怕白帝找麻烦,可以在金沙城内暂避。想要留多久,有我鳖灵发话,就能在城内待多久。”
他转头望向华夏,说道:
“特别是这位华先生,你一介凡人,灵力必然低微。今夜你是从武侯祠内的两界通道过来的吧?白帝占领武侯祠后,你肯定回不去了,不如就在我金沙城内住下,我们一定会盛情款待。”
众人听了丛帝的话,各有所思。
杜甫、来歙、蒲丁心想,金沙城愿意接待外人,其实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对方已经很给面子了。但是为了武侯祠,他们不得再试着说服对方。只是该怎么说服,还得再组织一下语言。
岑彭和任水芸心想,这丛帝怎么出尔反尔,倚老卖老?若不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必然要暴跳而起,罚他个为老不尊之罪!
而华夏心想,从金沙城大门到丛帝办公室的短短几分钟内,丛帝怎么就改变了想法?其中必有缘故,一定要问个明白。只是这丛帝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前辈,若是贸然询问,恐怕会惹他不悦,要怎么问才能不让他恼怒呢?
见丛帝转头对自己说话,华夏打定了主意,回答道:
“多谢丛帝盛情邀请。我华汉阳一介凡人,承蒙各位前辈垂青,已是幸运至极。只是为人不可忘恩负义,我来到灵界后,最先待我不错的,便是武侯祠的季汉君臣,我怎么可以舍弃他们,换取自己安享太平呢?”
听了华夏的话,众人喜笑颜开,纷纷赞道:
“不错,不错,不愧是咱们的华汉阳!可见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任水芸补充道:
“甚么空活百岁?是千岁!”
这么一补刀,就是在讽刺丛帝了。丛帝被说得有些羞赧,自知出尔反尔很是理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诸位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你们进门的时候,我气不过,打了一通电话给酆都的楚江王,问他白帝在成都作乱,他管不管?对方好声好气地对我说,白帝之事,他会处理,也不会折损金沙城的利益。这下,金沙城可不就没了出兵的理由?”
华夏听了,心中暗想这丛帝怎么这么着急,竟然直接跑去质问酆都官员?
这楚江王厉温,乃是酆都的第二殿阎王,排位在泰山王董和之前。倘若他就是白帝背后的靠山,那对刺客口中的“尊使”,甚至是黑白无常口中的“那位大人”,那岂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还未等华夏说话,任水芸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老君王,这楚江王口中的承诺,您自己信吗?”
丛帝呆楞了半晌,随后说道:
“说实话,我不信……但是我怎么敢悖逆他?他是酆都地府的官员,虽然不算大官,但也是个惹不起的主。更何况……”
“何况甚么?”
丛帝沉默不语。
众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说道:
“丛帝,您老人家说话呀!”
丛帝依旧沉默不语。众人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甚么。
这时,华夏问道:
“请问各位,十殿阎罗在灵界的权力划分范围是怎样的?”
众人都不知道华夏为甚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只是经常觉得华夏有惊人之语,却总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杜甫想了想,便回答道:
“在灵界,无论是生前作恶多端的魂魄,还是在灵界违反地府法令的灵人,都是要在十殿阎罗那里接受惩罚的。这十位官员,各自负责不同类型的罪犯。”
“我还以为是把全国分为十块区域,他们每个人掌管一块,楚江王负责巴蜀地区呢!那现在就奇怪了,楚江王管的是甚么类型的罪犯?为甚么丛帝要单单把成都的事拿去问他?”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朝丛帝问道:
“对啊,如果单找十殿阎罗,大家大多都会想到去问排位最高的一殿秦广王,或者名声最盛的五殿阎罗王。为甚么是楚江王?”
丛帝面对众人的质问,如鲠在喉,难以回答。
华夏继续劝道:
“丛帝,刚才我们在门外已经几乎说服您了。之后您突然请我们进金沙城,肯定是有私下里不好公开的事情要说。现在怎么又不敢说了?”
丛帝脸色铁青,还是沉默不语。
华夏又厉声喝问:
“还有,您说金沙城出兵,共有三个犯难的问题。我们已经回答了两个,第三个问题究竟是甚么?是不是和楚江王有关系?”
众人一起附和:
“是啊,丛帝,您若是坦诚相对,大家都是成都城里有头有脸的英灵,一定可以帮得上忙。”
终于,丛帝抬起头来,颤颤巍巍地对华夏说道:
“华先生,你的出现,真的令我叹为观止,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谁?”
“几十年前,有位叫做刘沅的凡人,也曾经意外从武侯祠的两界通道,来到过灵界。金沙城一般是不待客的,但是他的学识之渊博,逻辑之深邃,使望帝和我留他在金沙城住了许多日子。你很像他,只是比他年轻,还比不上那时的他。”
“原来如此,难怪您知道武侯祠内的那条秘密通道。晚生哪里敢与通天教主刘老前辈比肩?”
华夏虽然口中谦虚,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但是丛帝接下来说的话,使众人都极为震惊——
“各位都是义士,我鳖灵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你们知道,我为甚么一直不肯出兵么?”
“为甚么?”
“因为楚江王挟持了望帝,我怎么敢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