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甫赞许的目光中,华夏娓娓道来:
“这两人专门针对这两名刺客,却不伤害我们,很显然是与他们前世有仇。那谁和白帝的两名刺客有仇呢?很显然就是东汉开国时,被他们刺杀的来歙和岑彭两位大将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哪位是来歙,哪位是岑彭?”
“我猜测——这只是猜测——那能化木为箭的人是来歙,借船渡河的人是岑彭。”
“有何典故?”
“来歙曾拒守略阳城,箭支用光了,他就拆下房子锯木头改为箭支,一直抵抗敌人半年之久,直到光武帝带人前来增援。岑彭曾暗渡沔水大破黎丘,又建造战船攻破荆门,是一名极擅水战的将军。”
杜甫捻须笑道:
“不错不错。”
“我猜对了?”
“八九不离十,但还差一些。我不认得岑彭,却认得他脚底下两艘战船的样式。左脚的战船呈水滴形,船只前端尖而窄,并且装置了进攻的器械,唤做‘冒突’船,意思是触冒而唐突进攻;而右脚的战船,形状方正平稳,看似不起眼,但前后左右都摆放着许多器械,唤做‘露桡’船,意思是器械都显露在外。”
华夏茅塞顿开:
“这两种船,都是当年岑彭攻破荆门时所建造的战船呀!”
杜甫点头道:
“没错。认出这人就是岑彭后,那就更能联想得到对面的人是来歙。”
二人相视击掌大笑,惹得身旁的任水芸各拍了他们肩膀一掌:
“你们两个啰嗦得没完。猜到就猜到嘛,这么开心做甚么?显得我和阿丁姐蠢笨么?”
杜甫吐吐舌头,回答道:
“好痛好痛……浣花夫人,你是大家闺秀,怎能如此暴烈激动?崔节度的生活肯定过得不如意。”
任水芸听他提到自己的夫君崔宁,冷哼一声,说道:
“甚么大家闺秀,我只是一个洗衣服的乡野丫头,没有地位的小妾而已。要不然那天杀的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不肯来成都找我?”
见任水芸说话时有些失落,肯定是思念崔宁了,杜甫赶忙安慰道:
“别这么说。你守卫成都,抵抗叛军,被封为冀国夫人,崔节度也与有荣焉。他的正妻我没见过,不过肯定不及你万分之一。”
听见杜甫夸奖自己,而且还把崔宁的正妻比下去了,任水芸微微一笑,答道:
“多谢我的好邻居了。话说回来,严节度去寻他,怎么到现在一点信儿都没有,自己也没有回成都?阿丁姐可是等着望眼欲穿呢。”
华夏转头望向蒲丁,只见她听到爱人的名字,已然羞红了双颊。华夏这才明白,蒲丁在历史上声名不显,却能和成为一方守护神的浣花夫人结为至交,原来她就是剑南节度使、杜甫好友严武的夫人。
严武曾是崔宁的上司,二人关系不错,甚至为了调动崔宁做自己的下属,不惜送给崔宁的前上司奇珍异宝,价值超过百金,留下了“重金求良将”的美名。
浣花夫人是崔宁的妾室,蒲丁是严武的夫人,那她们之间关系密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虽说任水芸和蒲丁都是少女的模样,但是古人结婚较早,特别是女子,更是普遍十几岁便出嫁。一开始,华夏还对她们已作人妻的事实不太适应,但转念一想,倒是也说得通。
蒲丁脸上的红晕依旧不减,怯怯地问道:
“杜先生,季鹰(严武)有书信寄回来么?”
杜甫摇摇头:
“没有。你暂且心安,倘若过几天再没有他的消息,我就离开草堂去找他。”
“劳烦杜先生了。”
“客气甚么?季鹰本就是我的至交好友,有没有你的嘱托,我都是要去寻他的。”
众人说话间,江面上的激战仍在继续。岑彭占尽优势,却始终不能伤到在水下神出鬼没的刺客甲,心内不禁有些焦躁,刀法不断劈空,白费灵力。而刺客甲的拖延战术虽然奏效,但肩上的伤口(已化为鱼鳃下的一处伤口)已经恶化,不断有晶粒从里面渗透出来,随波漂去。
对岸的来歙看在眼里,但他没有渡河的本事,一筹莫展。
华夏想了想,对众人说道:
“我想利用莲花,把来歙将军请过河来商议,一来早些平息眼下这场战斗,二来他们都是汉将,也好一起去给武侯祠助战。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杜甫皱着眉头,说道:
“少些纷争也是好事。不过他们前世有很深的恩怨,你空口白牙地劝说,也不一定能让他们放弃复仇。”
华夏斩钉截铁地答道:
“试试看吧。事在人为。”
杜甫见他一脸自信,神情释然:
“好,去试试看罢。”
华夏转过头来问任、蒲双姝:
“二位姐姐意下如何?”
蒲丁一如既往地温柔,拍了拍华夏肩膀,就像阿姐鼓励幼弟,笑道:
“我哪有意见?华相公,你既然有了想法,就去做罢。”
任水芸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那朵莲花是送给你的,你想用来做甚么,不用向我说明。”
华夏得了众人的支持,自信心大振,捏起拳头向上一提,一朵巨大的莲花便从河中涌出水面,亭亭玉立地开放在众人眼前。
他平摊手掌,伸手前推,那莲花竟像孩童一般听话,向着河对岸漂流而去。
眼看莲花将要漂到对岸,蒲丁突然一拍手,问道:
“哎呀,那位来歙将军和我们素不相识,也不知道我们是好是坏。他要是不相信我们,不肯坐上莲花过河,岂不是白费力气?”
华夏嘴角上扬,微笑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一定信任我们中的至少某一人,也一定会因此坐上莲花。”
果不其然,对面的人影见一朵花停在了自己面前,略一愣神,便跨上了莲台中央。华夏伸手回缩,那莲花像被细丝牵引一般,随着他的指令漂流回来。
莲花漂过岑彭身边,来歙转头望向他,似乎在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而岑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能够取胜,让他不必担心。
来歙会意,随即目不斜视,端坐莲台,朝着华夏等人漂来。
华夏急忙走到岸边迎接。杜甫、任水芸和蒲丁,随后跟上。
当莲台离岸边还有数米时,来歙声如洪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后汉铜马帝帐下、征羌侯中郎将来歙,见过列位。不知这位先生,是季汉先主麾下的哪一位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