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礼清带着许时承来到树荫下,将篮子里那碗分量多的饭递到许时承面前,许时承干的都是体力活,吃不饱可不行。
“谢谢,辛苦了。”许时承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打开后看着里面满满当当食物说道。
穆礼清淡笑着,夹起一块鸡蛋:“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快快吃吃看,好吃吗。”
“嗯。”许时承点了点头,夹起荷包蛋吃了一口。
穆礼清淡笑着看着对方,目光注意到对方嘴唇上明显有个破口,下嘴唇上也有着淡淡的痕迹。
“你嘴怎么了?”
“咳咳咳。”
剧烈地咳嗽声响起。
许时承放下碗,双手捂着嘴,但还是没有挡住咳嗽。脸在一瞬间充血,脖子鼓起一条青筋,凶狠的眼睛却泪汪汪的,殷红一片,看起来有一点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狗狗,凶是凶的,可怜是可怜的,美强惨的感觉扑面而来,就怪让人心动的。
穆礼清忍不住想笑,这会也猜出来对方嘴上的伤是哪来的了,毕竟对方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还好出来的时候带了水,连忙将水杯递过去给对方。
“没事吧。”穆礼清伸手想拍了拍对方的背。
许时承喝了水后才好些,经过刚才他的剧烈咳嗽,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嘴唇猩红一片,上面的痕迹就更加明显,唇瓣还冒出一些血迹,被他用舌尖舔掉。
穆礼清就这样在一边看着,没了声音。
持续了一多分钟,许时承才好转过来,喉咙的那股怪异感觉才消失,哑着嗓子解释道:“我自己不小心咬到的。”
许时承低头,手摸着碗,感觉像是碰到了救星一样,拿起筷子就开始进食。
“那下回一定要小心,许哥你受伤我会心疼的。”
穆礼清眉眼含笑,声音温和带着关切,像个关心哥哥的好后辈一样。
“嗯。”许时承沉闷地应了一声,不一会,他又放下碗,拿起放在一边的水杯又喝了起来。
穆礼清看了下后也开始吃饭了,鸡蛋这种食物凉了就不好吃了,会有些腥味,他不喜欢那样的味道。他给自己打的食物不多,连许时承的一半都不到,这也不是他克扣自己,是真的吃不了那么多食物,许时承吃得真的挺多的,也不知道他以前吃糊糊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次饿,以后有他在就不会让对方饿着了。
穆礼清一边想着一边吃饭,他和许时承两个人就坐在树荫下吃饭,周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吃饭的,有些人是一家人坐在一起,有些则是玩得好地坐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就许时承周围冷清着,他周围好像是安装了什么屏蔽器一样,大家都自动地将他忽视,周围没有人靠近。
大家都认为他会带来霉运,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愿意靠近他了。
其实他真的带来不幸还是假的带来不幸,都不重要,大家只是疏远他习惯了。村子里其实有人是并不相信这样荒唐的话的,但是大家那么做,他便只能那么做。
穆礼清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这个村子谁都别过来,许时承还能清净些。
夏天的风都是热的,吹得草都直不起腰来,热风刮在脸上,并不会带来凉意,穆礼清不喜欢热也不喜欢冷,太阳晒一会儿就觉得闷得慌,还好是在树荫下面,要是不在树荫下面,穆礼清可坐不住。
穆礼清碗里的食物要比许时承的少很多,但是他吃得实在是太慢了,许时承都吃完了,他还有好些没有吃完。
许时承在旁边看着,心想这人怎么连吃饭都这么可爱,和小老鼠一样,细嚼慢咽的。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很快又抿了起来,刚才的笑扯到伤口了,嘴唇又开始疼了起来。
舌尖传来铁锈的味道,许时承的心情是忐忑的。
他还担心对方起来会因为这件事情心情不好呢,毕竟那个时候发生什么了那样的事情,没有想到对方不记得了,也对,那个时候对方还睡得香甜,怎么还记得那样的事情。
不记得也好,毕竟趁别人睡觉偷亲这样的事情,对方肯定会觉得他是变态吧。
“许哥。”
旁边的声音将许时承吓的一个了个激灵,他猛地抬起头,放大的瞳孔看着穆礼清,轻咳了几下,沙哑地问道:“怎么了?”
穆礼清将已经吃完的碗放下,双手放在大腿上,乖巧地问道:“许哥你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了?我还差点一点就做完了,你有什么事情吗?”许时承问道,只要穆礼清开口,他能做的,他都会做。
穆礼清扯开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想要去镇上逛逛。”
许时承听后表示理解,这些城里来的知青总是喜欢去镇上逛的,其实不只有城里来的,村子里的人也总爱往镇上跑,不过去一趟镇里很费时间,村子里人没有那么多时间,知青倒是有,所以知青去得多一些。
镇上是好玩的,至少比乡下好玩,有很多好吃的好喝的。
“我送你去坐牛车,到时候你记得一定要跟着牛车回来。”许时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从村子里到镇里,路程很远,交通也不便,大家都是做着五大爷的牛拖车去镇上的,如果不跟着一块回来,那就只能等第二天再跟着一块回来了。
“你不跟着我一块去吗?”穆礼清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有些难过,“我想要许哥陪我一块去。”
许时承的手指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片刻后他又松开,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去问村长借单车。”
他不受村民待见,虽然牛车的王大爷其实对他挺好的,他坐车不会收他的费用,但是他每次坐车,村民都不上来。等他大一些,能走远路了,他就不坐五大爷的车了。每次走去镇上,要花上好几个小时,脚都磨出血,村长看不下去,教他骑自行车,允许他借车去城里去给他弟弟取药。
这个月他弟弟的药他已经取回来了,不知道村长还愿意不愿意借他车,他要去问问。
“但是村长不一定会借。”许时承说道,“到时候我送你坐牛车去。”
穆礼清不会傻到还要去问对方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坐牛车去,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原因,都不需要他多动脑筋。
“那我希望村长借给我们。”穆礼清笑着,眼睛弯弯的,他笑容很治愈,“我想要和你一起去镇上去。”
许时承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发紧,呼吸因为困难而变得急促,他努力才稳住自己的情绪。
他总是这样,被对方轻飘飘的几句话,弄出这么大的反应来。
“嗯。”许时承从喉咙间发出一个单音。
“那我把碗带回去,和安安说了后再来找你。”穆礼清开始收起碗。
“太远了,你放在这边,等我做完事情我送回去。”许时承出声阻止。穆礼清的小身板有看着这么弱,等下别来回走一圈,就走不动了。
穆礼清也不推脱,能不来回跑他也乐意。
穆礼清:“好的,麻烦你了。”
“嗯,我去做事了。”许时承说道,拿着锄头就下地了。
穆礼清则是在树荫下坐着,刚开始他是看着对方做事的,看着看着就困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许时承摇醒,说要带着他先去村长那里借单车,借到后骑单车回去。
穆礼清打着哈欠,点了点头,就跟着许时承的后面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急走后突然休息的缘故,小腿有些酸麻,走路很费劲,穆礼清吸了下鼻子,看着走在他前面一点的许时承,盯着对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就将对方的手抓住了。
“许哥,我有些走不动,你拉我一下。”
许时承这手还没有扯出来,就不动了,对方声音好像施法了一样,他这样一说,许时承就乖了。
“嗯。”许时承回答道。
任由着穆礼清握住他的手。
穆礼清笑着,这会也不感觉腿酸了,牵着对方的手,慢慢地和对方走在了同一水平线上,手紧紧抓着对方的手。
村长家的条件在村里虽然不是最好的,但肯定不差,一下就能找到。
两个人手牵着手来到村长家门口,正好看到王栋梁正在哄一个小女孩,一口一个妞儿别哭,小女孩胖乎乎的,坐在地上一直喊坏坏,赔她糖果。
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这可愁怀王栋梁了。
“给你。”
一颗包装漂亮的糖果出现在妞儿的视线里。
妞儿停止哭声,吸了吸鼻子,用衣袖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看着躺在白色大手上的糖果,好奇地将目光往上移,看到了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好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大人都要好看。
眼睛眨了眨,从地上站起来,手拿过对方手上的糖果,奶音道:“谢谢哥哥。”
“哥哥,你真好看。”妞儿认真地夸奖道,“人也好。”
手宝贝地摸着糖果,又看了一眼前面的男人,目光不小心看到对方身后的人,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躲在了王栋梁的身后。
“谢谢你穆知青,小孩子不懂事。”王栋梁拍了拍妞儿的肩膀,“你进屋去吧。”
“嗯。”妞儿点了点头,走了没有几步,又小跑地走了回来,对穆礼清说道,“再见,漂亮的知青哥哥。”
说完又离开了。
明明怕许时承怕得要死,结果还是要转回来和穆礼清说再见。
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嘴都这么甜的嘛。
穆礼清笑着,目光又看向满脸郁闷的许时承,这个家伙的长相的确是不招小孩子喜欢,也就许佑安喜欢他喜欢得不行。
一点都不怕他。
该说不说,许时承确实凶,是小孩子怕的那种。
“穆知青你还真是招小孩子的喜欢,刚刚谢谢你的糖果了。我刚才逗这个小家伙呢,把她的糖不小心吃掉了。这是我孙女,可爱吧。”王栋梁说这话还有点炫耀的意思。村里大多数的家庭都是重男轻女的,但是王家不一样,王家更疼女儿一些,小女孩乖乖软软的,每次都让他忍不住逗弄。
“的确可爱。”穆礼清笑着夸奖道。说出这样话来的人100%是等待赞美回答的,只要顺着对方意思回答就好了,绝对不会出事情。
王栋梁听到穆礼清的回答果然很开心,满脸的笑意地问许时承和穆礼清:“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要去镇上转转,能借你家的单车用一下吗?”许时承出声问道,声音有一丝紧张,他是希望对方会借的。因为他心里是想和穆礼清一起去镇上的,穆礼清一个人去他不放心。
“当然可以。”王栋梁笑着说道,“我去里面推单车。”
他们家这单车借给许时承骑过很多次了,也就只借给许时承,许时承很爱惜他们的车子,借给他也很放心。现在这年头单车可是贵重物品,宝贵得很,单车票也难求,有钱都买不到,他们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拥有单车的家庭,自然有人想要问他们借来骑,但是他舍不得,就没有往外借。
借给许时承,是这个孩子实在太可怜,那么冷的天,穿得那么单薄,还要步行好几个小时去镇上然后再走回来,他打着灯在村头那是从白天等到黑夜才看到这个孩子回来,他虽然舍不得,还是借出去给对方骑,好在对方保护得很好。
村长并不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但也不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他是好的,在关心许时承这件事情上他付出了行动,但是又怕村民们闹腾,所以在大家排挤许时承的时候他有很多次假装看不见,他想管也管不了。在村里,一切以集体的利益为重。
穆礼清想着事情,并没有留意旁边的许时承。许时承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他看到前面走过来的人,心底又升起了一股烦闷感,今天中午不好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许大……许时承,穆知青,好巧,能在这里见到你们两个。”
一阵甜腻的声音传入耳中,穆礼清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抬眼就看到夏梅对着他们两个笑着,一点尴尬都看不到。
他现在是有点佩服对方的,被他怼了这么多次,还敢主动打招呼,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脸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