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给许时承行刑的太监被授意过,下手没有收着,每次打的时候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三十大板下去,许时承整个后背都渗出了血。
穆礼清在对方的衣襟里感受着每一次刑杖落下,胸膛处因剧痛而无法克制的颤抖,穆礼清眼神萃满了寒冰。
许时承已经昏迷了过去,惨白的脸上满是冷汗,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却终究没有睁开眼睛。
之前为许时承调理身体的太医离开京城时给许时承的那枚药丸里面药的剂量比他平时吃的大很多。
那位太医走后,安妃一时难以找到安心为她所用的太医,她也知道许时承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所以这才让太医走的时候给许时承留一剂狠药。
安妃不会让许时承死,但如果许时承疯了,便是再好不过了。
许时承也早已猜透安妃的心思,他将药丸喂给了许裕安为的就是套出解药。
三十大板没有将许时承打死,却也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穆礼清半夜给许时承喂水,帮他清洗背部伤口的时候,昏迷的许时承嘴里不停喃喃着“母妃”。
穆礼清看着脆弱的半大少年,心里如同针扎一样泛着细密的疼痛,他心疼的帮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想起原剧情里,许时承在这次杖刑之后,本来还有希望痊愈的身体经过这次之后彻底废了,身子变得常年畏寒,一双断腿也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明明本该是一个英气风发的少年,继承母家的势力,纵横沙场,凭少年的智谋,为母家翻案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的小可怜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他小世界里的药材或多或少都有灵气,它们不像其他死物,如果废了灵气,药效也没了,拿出来也没什么用。
床上的许时承又发烧了,比上一次还要来势汹汹,穆礼清光摸着都觉得烫手。
对方之前的伤寒还没有好透,现在又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又受了杖刑,不发烧就怪了。
穆礼清只能不停的用高度烈酒给对方擦拭身体。
烈酒碰到许时承背部的伤口时,许时承疼的厉害,眉头紧皱,但却始终紧紧咬着牙关,嘴角只溢出一两声痛苦的闷哼。
穆礼清一边擦拭,一边柔声安慰:“不疼了,不疼了,忍忍就过去了,我会陪着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年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穆礼清长舒了一口气,帮许时承盖好被子后,偷偷溜出来殿里,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奔去。
许时承现在的状况,光是用酒精擦拭身体只是治标不治本,还是需要一些消炎退烧的药物。
穆礼清一直忙活了大半夜,才将许时承处理妥当。
他累的懒得回到玉刚卯里,直接窝在许时承的胸膛上,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清晨。
穆礼清还没有醒,他躺在许时承的胸膛上睡得四仰八叉,小小的脸蛋还微微蹭了蹭身下温热的身躯。
身下的少年面色苍白,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冷汗,俊秀的眉目不停的颤动就是无法醒来。
许时承此时正在陷入一个无尽的噩梦里,梦里的场景让许时承身体里的杀意暴涨。
七年前的灭门惨案一次次在眼前重现,许时承看见了饮鸩而亡的母后,看见了自己贴身仆从被腰斩烹刑。
梦里到处都是鲜血,许时承被困在了这无边的梦境里,满腔的仇恨无处发泄。
突然一阵柔软的触感拉回了许时承的神智。
他感觉到他的胸口上好像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趴在那里,小小的一只,他还能感受到对方轻柔的呼吸和蹭蹭。
许时承挣扎的睁开了眼睛,一晚的高烧让他的视线很是模糊,反复眨了几次眼睛后,视线才稍微清晰了一点。
许时承低头向胸口望去,只见胸膛上的小人正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丝毫也不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许时承看见小小的人儿亲昵的贴着自己熟睡,冷俊的眉眼肉眼可见的变得柔和,他伸出手轻轻碰碰小人肉肉的小脸,看着对方不难烦的扭了个头,许时承嘴角微微上扬,压抑的心情好了不少。
担心小人儿着凉,许时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但又怕被子压着对方,于是双手虚握罩住了熟睡的小人。
等穆礼清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双温暖的大手。
穆礼清拱了拱终于从手里钻了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许时承,发现对方又睡了过去。
穆礼清跳下了床,一溜烟的跑出了门外。
庆安帝说圈禁,禁军们第二天就已经站在殿外了,光是大门的位置就站了四个人,每个小门也都有守卫,将整个乾华殿围的严严实实。
乾华殿的太监们今天没有继续打牌,而是起了个大早,在殿外勤快的扫洒着。
李平打着哈欠在一旁检查着小太监们的工作,眼尖的他看见一个新来的太监拎着食盒打算朝殿内去,连忙叫住他。
李平招了招手,“这是去御膳房拿的吃食?这位主子被圈禁了,你不知道?他以后的吃食都归内务府直接发放,你还掺和什么?人家侍卫连进都不会让你进的。”
小太监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犹豫道:“可……可之前陛下还跟周公公吩咐,让咱们给殿下宣太医,那咱们这还请不请?”
李平一听小太监的话,眉头一皱,敲了一下太监的脑袋,“你是没长脑子吗?他可是得罪了五殿下,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去请!”
小太监只好诺诺应是。
穆礼清待在墙头看着这李平实在可恶,抄起一片瓦向对方砸了过去。
“哎呦!”
李平脑袋一疼,伸手一摸,脑袋后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李平转头怒瞪小太监,“臭小子!敢打你师父我?”
小太监连连摆手,指着雪地里的瓦片道:“不是我,不是我,师父,是瓦片,是瓦片砸的您。”
李平这才看见雪地里的半片瓦块,他郁闷的四处瞅了瞅,也没看见是从哪掉下来的,只能自认倒霉。
穆礼清冷哼一声,朝着御膳房的方向跑去。
食盒里的食物他可不会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被下药。
李平可真是许裕安的狗腿子,必须想办法把对方弄走才行,不然有李平在,许时承做什么受到限制。
穆礼清回来的时候特地跑去李平的屋子,将对方的床板拆的七零八落,他将一块块床板传送进玉刚卯里全都带进来寝殿,给许时承当柴火用了。
这天晚上,李平刚躺床上,整个人连人带被摔在了地上,李平躺在地上看着上面空空的床架满脸问号。
殿内,穆礼清正趴在许时承身上休息,对方还没有醒,他一时也没有事可做。
此时,殿外传来了动静。来人和侍卫交谈了几句,一声重物被扔下的声音响起,殿门被打开又关上。
穆里奇看着门口的几个麻袋,想着李平说的内务府负责的吃食,于是跑过去将麻袋打开检查了起来。
一个麻袋里是半袋子掺了谷壳的米,这样子一看就不是给人吃的,反而像是用来喂畜禽的。
另一个袋子里是一些面粉,穆礼清搅了搅,发现有不少结块了。
其他袋子里是一些盐和糖一类的调料,这些看着都是好的。
还有一些布料被放在袋子里,穆礼清翻了翻,都是些碎布,压根做不了什么,连做抹布都嫌小。
看着这些基本没有用的东西,穆礼清十分嫌弃。
许时承作为一个皇子,内务府就给这些东西,可谓是十分敷衍,完全不把许时承放在眼里。
穆礼清挑了一些姜块和糖,举着小壶给许时承烧了一壶姜茶,小心翼翼的喂给对方后,窝在对方颈边,眼巴巴的等着对方醒来。
一直到深夜,许时承那双狭长的凤眸才动了动,清醒了过来。
许时承感受到手心里的小家伙不见了,颈边传来温热的呼吸,他微微侧头,果然看见小家伙在他颈边一拱一拱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许时承眼神柔和,轻柔磁性的声音几乎可以将人溺毙,“礼清?”
穆礼清抬起头:“嗯?你醒了?”
许时承艰难的坐起身,将穆礼清捧在了手心,“嗯,醒了,是你一直照顾的我吗?我们礼清可真厉害。”
此时天边已经隐隐约约泛起了鱼肚白,半明半暗的光线照在许时承俊秀的面容上说不出的妖冶。
许时承垂下眸子,捧着穆礼清小心的贴了贴,感受着脸颊处的柔软,心里一片温热又酥麻。
穆礼清摸了摸苍白的脸颊,担忧的问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头还晕不晕?”
许时承轻轻摇了摇头:“好多了,礼清不用担心。”
穆礼清点了点头,坐在许时承手心晃荡着小腿,看着对方。
小人白嫩嫩的双腿十分可爱,只是肉乎乎的小脚黑一块白一块的。
许时承这才发现对方的小脚脏了,知道他在他睡着的时候肯定出去了。
许时承也没多问,拿出手帕,沾了沾一旁小几上一直温着的茶水给小人擦了擦脚。
看着小人怕痒,眯着笑眼躲闪的模样,许时承勾起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
许时承一边仔细的擦拭,一边问道:“礼清刚刚在做什么?”
穆礼清:“唔~,在搓药丸。”
说着,穆礼清隔空取出了玉刚卯里的药丸。
这是穆礼清在许时承睡着的时候搓的活血化瘀的药丸,他还搓了其他功效的药丸,都放在玉刚卯里,以备不时之需。
穆礼清抱着药丸举给许时承,“快吃,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搓的。”
许时承接过药丸,没有多问,直接放进了嘴里。
药丸吞下不过片刻,许时承便感觉刚才还疼痛难忍的背部此刻麻麻痒痒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几乎可以忽略,连着常年肿胀酸痛的双腿也轻松了不少。
穆礼清期待的看着许时承:“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点。”
许时承点了点头:“岂止好点,是好很多,这药丸药效竟如此神速!”
穆礼清傲娇的轻哼一声,“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做的,他不仅药效快,还可以不改变伤口外貌,现在你的背部和腿部虽然看着仍是惨不忍睹,但都是色素而已,内部正在极速恢复。”
像是怕许时承担心药效过快会有副作用,穆礼清接着道:“我做的东西你放心,没有副作用的,你安心吃就行,我不会害你的。”
许时承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也相信你。”
穆礼清看着对方眼里的信任,这才满意的蹭了蹭对方的掌心。
穆礼清看了看窗外,“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要再睡一下吗?”
许时承摇了摇头,“不了,已经睡饱了。”
穆礼清:“行吧,那你帮我搓药丸吧,我搓的都累死了,那么大一个。”
说着穆礼清将玉刚卯里的药粉都拿了出来,一一铺在了被子上。
这些都是他从太医院顺来的,也不多,但够那些太医门头疼的了,少了这么多药材,为了不被查出来掉脑袋,不少偷偷私拿药材的太医们只好将私拿的药材换回去,这才堪堪补上少的药材。
许时承按照穆礼清的指导搓着药丸,不一会儿,五花八门的药丸就堆了一小碟。
许时承看着小人儿一摞摞的将药丸分好类,又开始往玉刚卯里运,小小的人儿干的十分起劲,可爱的很。
第二天,面色苍白的少年正在一口一口优雅的喝着白粥。
只有许时承自己知道,他只是面上看着苍白虚弱,实际上他精神好得很,多亏了小家伙的药丸。
尽管他的双腿还不能行走,但如今的状况比以往好了很多,他已经很满足了,有穆礼清制作的药丸,双腿彻底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七年他都忍过来了,这点时间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吃过早饭,许时承按照穆礼清嘱咐,找了几个破损的木盆出来,他看着小家伙忙前忙后的往木盆里填土撒种,这才知道对方准貌似是在种菜。
穆礼清忙活了半天,终于将种子全都埋进了盆里,他看着杵在一旁不解的望着他的许时承,解释道:“内务府送来的那些东西你也看见了,那米挑挑勉强还能吃,其他的就不行了,咱们得自给自足。”
许时承想起那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会种菜,又会制药,又会种菜,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
穆礼清:“嗯哼,这算什么?我会的可不止这些,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听到穆礼清说以后,许时承神色越发温柔。
小家伙这么说,应该是短时间不会离开他的吧,现在不离开,就一直陪着他吧。既然选择了他,他也不会轻易让小家伙离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