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高忽然想起前年过年的时候秦屠户杀了一头猪,将一挂大肠和一块前肩肉留下来送给了自己。李世高心想自己当学生的还需要老师给徒弟买东西,实在说不过去,咬咬牙,用攒起来的钱买了瓶黄酒,让开酒馆的赵大把大肠和肉整治好了,又点了三个小菜,他和李打铁请来秦屠户,加上赵大,四个人在一块儿过的年。
李打铁不会饮酒,赵大也不多饮,只有秦屠户大吃大喝,可他酒量又不好,两杯酒下肚便醉了,在酒桌上一会儿谈古说今,一会儿伤怀骂世,嬉笑怒骂,与一般喝高了的市井屠夫看上去毫无二致。赵大笑话他道:“亏你还是人家老师,学生在这儿呢,没点儿老师的样子。”
秦屠户冷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人以真心待我,我自然真心待人。我对我学生有什么要藏的?徒弟,你要记住,‘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世上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的人多不胜数,越是在你面前装的高高在上臭显摆的,越要小心他动机不纯。”端起杯子又喝了口酒,道:“你看我,就从来不会作假,说千杯不醉,就千杯不醉——”
他话还没说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从头到尾将将喝完三杯,引得赵大大笑不止。
现在李世高看着面前神态古怪的宋学廉,心里一下子就冒出来秦屠户说的话来。
“按理说主角遇到的贵人高低也得是个数得着的厉害人物,而且我知道的剧情里他还是给了主角不少帮助的。”李世高心中暗想,“不过我毕竟不知道后面的剧情发展,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留个心眼,不要贸然跟他亲近比较好。”
宋学廉心情大好,道:“你叫李世高是吧,很好,你也跟我来吧。”伸手拉住李世高和林萧的手。
三人进了大门,宋学廉带着他们径直走向学校的办公大楼。此时距离开学已经不远,学校操场上可以看到三五成群嬉戏打闹和练习武艺的学生。这个世界上能成为灵武者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因此灵武学校招收的学生往往也仅有普通学校一成左右,经过操场之后就极少看到有学生了。
林萧忽然问道:“宋老师,我听说学校里教的东西很多,只课本上的理论知识就分了七八门,请问您是教什么的,我以后有不明白的好去请教您。”
李世高心念微动,主角这是在试探宋学廉。
宋学廉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在这个学校挂名支领钱奉而已,并不会给人上课。这里的人都叫我作宋学士,你们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李世高问道:“既然大家都称呼您为学士,您一定是见多识广,学识渊博,有这样厉害的学问不传于后人,难道您就不觉得可惜吗?”
宋学廉慨然一叹,道:“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我所研究的东西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宁愿让它跟我一起埋进坟墓里。”
他一边说着,却停下脚步看向两人。他强自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淡淡道:“不过看到你们两个以后,我觉得我之所学不会无人继承。林萧,你刚刚叫我老师,其实这样叫也未尝不可,只要你肯拜我为师……”
他本想着一步一步取得林萧和李世高的信赖,再提出收徒的想法,可是两个天才就在面前,宋学廉实在忍不住。另一方面富阳省虽然地处荒僻,可消息一定会很快通过神龙修士院传播出去,说不定很快就有其他人找上门来,若被人捷足先登,林李二人拜入他人门下,自己可就真要哭死了。
李世高不以为然,林萧也默不作声。宋学廉摸摸他们的小脑瓜,笑道:“很好,你们两个不但天赋奇佳,脑筋也很聪明,我没看错人。那么,林萧,其实你是双命武灵体,对不对?”
双命武灵体,也就是一个人身上拥有两种武灵,是一种极为稀少的体质。两种武灵不但可以同时存在,还可以分别进行强化,需要时亦可同时激活,自然而然,其爆发出的力量也是普通灵武者的两倍。
李世高不用宋学廉说也知道,这是给主角前期设定的外挂之一,只不过主角在前期基本没用到过。
因为林萧还有其他外挂。比如他现在正悄悄捏住了的腰间布袋里的小瓷瓶。
游戏最开始设定他前世不但是个武林高手,还同时精通医术毒术炼丹术,对于机关陷阱也颇有心得,基本就是一个早期网文挂壁主角的模板。
李世高知道林萧因为宋学廉揭了他的底而起了戒心,悄悄向一旁挪开了几步。秦屠户除了睡功什么也没教他,此时他连怎么激活武灵都不知道,林萧要是真动起手来,自己只有躲的份。
宋学廉见林萧不说话,又呵呵一笑,道:“被我说中了吧。想不想知道我是从何得知的?”
林萧昂起头来,道:“还请老师指教。”
宋学廉一甩大袖,负着手道:“世上武灵已知种类有二百七十八种,我将这二百七十八种武灵分为上中下三品,每一品又分上中下三等。而你的先天灵物安心蛇是下品中的下等武灵。先天灵气强弱取决于先天武灵的品阶,品阶越高,灵气则越强。我仔细研究过千年以来出现过的五十六位先天灵武者,他们所有人的武灵都在中品以上。林萧你的先天灵武不足以让你拥有二十级的灵气,所以我肯定你体内还有另一个武灵。”
林萧道:“统计的事情也未必全面,或许我就是天生异类呢?”
宋学廉摇了摇头,“低品阶的武灵在分布上是最广的,但是低品阶武灵能成为灵武者的百不足一,七岁灵气能超过八级的从来未有见于记载的。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五十六位先天灵武者中有五人是低品阶武灵,却都是更为稀少的异形化武灵。异形化武灵不好界定品阶,但本质已与原生武灵有云泥之别。你的安心蛇显然并非此类。刨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因素,我能得出的只有一个结果,你拥有双命武灵体!”
宋学廉瞧着林萧脸上微微震惊的表情,心中颇为得意,转而对李世高说道:“小弟弟,你的测试结果上虽然写的武灵是水,但据我所知,灵气界有史以来还没有过这类武灵,我想肯定是当时的测试人员看走了眼,有一种非常少见的低品阶武灵蓝光浮游也会呈现出聚集漂浮的模样,我猜你武灵真实身份是异形化的蓝光浮游才对。”
李世高刚想说你又没见过,怎么就妄下判断,那边林萧突然扑通一声,双膝下地,道:“您的学识渊博,晚辈十分敬佩,学生愿意拜先生为师!”说罢就对着宋学廉连磕三个头。
李世高差点没呆住,心想至于吗?
宋学廉心中大乐,赶紧上前将林萧扶起,连声道:“不必行此大礼!”
林萧正色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然拜您为师,自然要像尊敬父亲一样尊敬您。”
宋学廉心下感动,暗赞这孩子果然懂事,将来自己一定要将所研究的东西全都传授给他。
“好一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只要跟着我好好学习,为师保你日后名扬天下!”
宋学廉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李世高。李世高看起来比林萧要稚嫩许多,小孩子没有主见,加之自己刚才一番精彩的推论,他见林萧拜自己为师,自然也会跟着效仿。
哪知道李世高全然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二人。宋学廉暗暗摇头,这孩子与林萧相比脑筋只怕要差不少,见事太迟,浪费了一身的好天赋。
三人一起进入办事大楼,在一楼的房间里有几个老师正在整理学生档案。见宋学廉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宋学廉只是淡淡的回应,而后把林萧和李世高介绍给老师们。
不提老师们对他们二人的天赋是如何的惊讶,两人身上有各自的推荐信,加上还有宋学廉在旁说话,老师们不敢怠慢,将材料赶紧报到了校长那里。
校长风宣是个身材短粗,相貌精干的秃头老者,亲自过来见了他们一面,笑道:“远泰出了这样两个天才,我老风就是再不识趣也不能拒收,何况还有宋大学士的肯定。好,我批准了,小马,你给安排一下他们的班级和宿舍。”
李世高这时候突然问道:“校长伯伯,请问咱们学校有没有适合我干的活,我身上的钱不多,想做点零工。”
风宣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乖孩子,看来也是穷苦出身。好吧,难得他这么懂事,小马,你把他安排到工读生里吧。”
“好的,校长,我这就去安排。”
李世高朝风宣鞠了一躬,“谢谢校长伯伯!”
“嗨,谢什么,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你好好学习,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啦。”
入校报名的事情大致安排妥当,林萧才想起来回校门口把情况告诉送自己来的村长,好让他回去。
宋学廉有心照顾自己的徒弟,出门给林萧买了一套新的被褥以及各色生活用具。此时天气还热,李世高有自带的一张薄被,因此也不着急买新的。两人被分到了一起,便一齐朝宿舍走去。
李世高明显能感觉到林萧不住地偷偷打量自己,似乎隐隐有些戒备。他略一想也就释然了,游戏里给林萧的设计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又心狠手辣的性格,虽然这会儿是小孩子的身体,可灵魂实际上比自己两世加起来都要老,这小子只怕在衡量自己将来会不会成为他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