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晨，天都还没完全亮，在树上假寐的优昙华便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无尘轻手轻脚地拖着一个麻袋正往院子里走。
本不算重的麻袋，在他手里却宛如千斤重，白皙的额头上沁满了汗珠，但他却还在坚持不懈地拖着。
优昙华皱眉，一个翻身从树上下来，按住了无尘瘦弱的双臂。
“你起这么早，拖这个劳什子干什么？”
无尘一愣，歉意道：“前辈，是吵醒你了吗？”
“回答我的问题。”优昙华只问道。
她如何睡得着，自从小和尚历劫，她便没有一夜是能睡着的。
如果是慕浮生，此时此刻，自然不会问出这种傻问题，但面前的人，不是他。
无尘察觉到优昙华一闪而逝的哀伤，以为是被吵醒的不耐烦，连忙说道：“这些是药材，我拿出来晒晒，等下见国师，可以给国师拿去。前辈，你再睡会儿吧。”
无尘又指了指屋里，道：“去屋里睡，会舒服一点。”
优昙华顺着手指看去，屋里床铺已经被铺得整整齐齐的，就连桌面和地上都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无尘乖巧得简直让人心疼。
优昙华吸了吸鼻子，笑道：“我不困，晒药材是吗？我帮你。”
说着，她扯住装着药材的麻袋，一使劲儿直接扛到了肩上，三步两步便走到了院子中。
“放这里行吗？”优昙华问道。
无尘看得愣愣的，自惭形秽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又连忙道：“行，行的。”
他小跑过去，将麻袋打开，又忙前忙后地在院子里搭上了两个木架子。
优昙华撑在梨树下看着他瘦小的身躯像个陀螺转来转去，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
如果她不是女魔头，慕浮生也不是佛子，或许他俩还真能就这般过上勤勤恳恳的小日子。
优昙华走上前去，顺手拿起一根草药搭在了架子上。
“这些草药你都认识？”
“嗯，”无尘点点头，道，“师父经常带医书回来，我看得就多些，这些药材都是山下采不到的。”
“所以你想把这些给国师？”优昙华又问道。
无尘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小声道：“我寄人篱下，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然会讨人厌的。”
优昙华轻笑一声，又打趣道：“你不怕国师抢了你这袋宝贝药材，然后将你扔出府去？”
无尘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然后便严肃地思考了一番，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有前辈在，就算是国师也不敢。”
优昙华挑眉，凑到无尘面前，继续道：“我这么厉害啊？”
无尘被盯得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
“哈哈！”优昙华被他这小模样逗乐了，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摸了摸。
赫连萧推开房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到的便是优昙华亲昵地抵在无尘肩上，笑得花枝乱颤。
“前辈你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无尘气恼地推了推优昙华。
优昙华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赫连萧走过来，两指夹起一块根状草药，凉凉道：“这何首乌本再长上三五年，就到了千年，根部就能化成人形，你现在将他采来，真残忍啊……”
“什么？”无尘抬头看向赫连萧，脸色发白，“你说……你说他本要化人形了？”
赫连萧坦然地看着无尘，道：“对啊，哎，这可怜的何首乌宝宝。”
无尘险些站立不稳，好在优昙华撑住了他。
优昙华皱眉，道：“即便是根部化成了人形，要彻底修炼到化形期也要至少要百年之久，这中间稍有不慎，悟道不精便无缘修真，它被你采来，用作药材，本就是它的命。”
“可……”无尘看着优昙华，半天也不知说什么。
“无尘，没有什么可是，修士修炼用的奇珍异宝多半都是此类灵草，这些修士有的修炼成天上的神仙，有的成了庙里的菩萨，没有一人会在乎曾经食用的灵草也有一日可能化形。”
优昙华指了指赫连萧，又道：“他这么说纯粹是给你添堵，你不必挂怀。”
“啊，”无尘抬头又茫然地看向赫连萧，“这……”
赫连萧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何首乌宝宝”，冷哼一声，道：“算是吧，我就是看你不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