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运看了看一一排在一边的五百多具尸体,脸上一片肃穆之色,正欲开口。
度空上前一步,双手合十,提醒道:“阿弥陀佛,谢道长,你我同是经历过诸多纷乱之人,在苦痛中挣扎苟活至今日,更应知道今日平衡的局面是多么的不容易,莫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酿成大祸。”
仅仅几句话,让谢运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面露惊恐之色,度空是在威胁他。
“父亲,你停住做什么,休听这个和尚胡说,我们来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谢道文却不明所以地催促道。
谢运依旧不发一言,攥住拂尘的手指在颤抖着,内心正在奋力挣扎。
如今距离佛道相争的年代已经过去了近一百年,南阳世界早就成为了佛修的一言堂,他带领玄真观苟延残喘到今日,没有步南风观的后尘,已经是举步维艰。
谢运在佛修面前一向谨小慎微,生怕触碰了他们身后的大树,更何况他现在要在南阳世界众方丈面前揭露佛修的罪恶。
但他谢运一向是恩怨分明之人,不然谢道文也不能说服他来蹚这趟浑水,慕禅师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他也欠魔山一个恩情。
但面对度空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依旧让他内心十分忐忑,他不安地朝慕浮生看去。
只见慕浮生也看着他,双手合十,目光平和而坚定,不知道为什么,慕浮生的存在就是一种温柔和坚韧的力量。
谢运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之时,他双目带着隐忍的悲痛之意:“慕禅师,南风观并不是被上苍惩罚而灭门,而是被南音寺一夜屠杀殆尽,南音寺得到的舍利子是南风观观主曲鸿轩之物,在一百多年前,这是佛修抢夺道修的资源惯用的手法。”
“谢运,你少血口喷人!”慧能一掌佛印直直地朝谢运拍过来。
在谢道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慕浮生已经一个闪现上前,接下了慧能一掌,慧能被逼得直直地后退了一步。
慧能堪堪站稳,内心大惊,佛子刚刚成为禅师已经能接下他的一掌且还能反制他。
待谢道文反应过来,这还得了,他抽出拂尘直接对着慧能狂扫而去。
慕浮生一个翻转立于两人中间,双臂架开了两人的拂尘和禅杖。
谢道文极其败坏:“慕浮生,你究竟那边的?”
慧能也道:“佛子,你何故帮着道修。”
慕浮生并不理会两人,将两人分开后,正色道:“谢道长,还请继续。”
谢运抿了抿嘴唇,艰难道:“当时,南风观的观主曲鸿轩与我交好,我与他多通书信,他在信里多次提及南音寺图谋舍利子之事,所以当南风观一夜被平,而南音寺回收一颗舍利子之时,我就知道这其中的原由,只可惜……谢某势微,当时自保已经艰难……”
他将目光放在了一具具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尸体上,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慧能指着谢运的鼻子道:“谢运,你休在这里惺惺作态,南风观是否有舍利子可不是你空口白牙就能捏造的!”
谢运这才从储物袖里拿出了一封封书信,摆在众人面前:“这些都是谢某和曲鸿轩的书信,是否为他的亲笔大家一看便知道。”
慧能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再也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慕浮生拿过书信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书信里记录了南音寺得知南风观有一颗舍利子后多番的挑衅与威胁。
慕浮生攥紧了手中书信,又问道:“谢道长,您知道结界里面的高僧是何人吗?”
谢运道依旧跪在地上,喃喃出声:“如果谢某没有猜错,那高僧便是南音寺方丈观空的师弟:观在,观在与曲鸿轩的女儿曲婉宁交好,曲婉宁天赋异禀,容貌绝伦,观在也是佛门翘楚,本该是一段佳话的……观在在那一夜后就消失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听说过他的踪迹。”
谢道文砸了咂嘴,叹道:“那观在如今便是找南音寺为自己的女朋友复仇,倒是重情重义之人。”
围观的群众也早已不淡定了。
“天,这还是佛门子弟吗?这干得事情比魔修还要残忍。”
“按我说,南音寺的众人就该死在观在的手上,南风寺的五百多条人命,就该血债血偿。”
“就是那些信徒有些可怜啊,他们肯定不知道这桩秘史,所谓不知者无罪。”
“话不能这么说啊,南风观有罪吗,平白无故遭灭门。他们难道不可怜吗?”
……
度空见情形已经无法控制,只能站了出来,他道:“阿弥陀佛,慕禅师你乃佛子,本该慧根深种,佛心坚定之人,为何要和佛门过不去?修炼之路本就不能免于争夺修炼资源,如今佛教大兴,但如果今日形势换做是道教大兴,其过程必然也是踩在佛修的尸骨上。如此反复,因果循环。佛子还是不要执着于眼前,当目光长远。”
慕浮生凝眸,清冷道:“阿弥陀佛,唯有自觉才能了生死,唯有自觉觉他才能度众生,彼非众生,何以修佛?”
度空被噎了一下,好一个“彼非众生,何以修佛”,佛子是在提醒他佛也是从众生中出来的,脱离众生便是离佛越来越远了。
“那依佛子所言,现下该当如何?这结界破还是不破?”度空又问道,“南音寺众佛修罪恶深重,被观在杀死,自然死不足惜,但被关在结界里的信徒又该如何呢?难道他们也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