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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楼睁开眼,面前依旧是那幅画中画中画,这次他待在画廊里,直到第二日晚上,未有一人进入画廊。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晚上八点了,这一次会是谁来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有一个人进入了画廊,此人是一位中年男性,满脸横肉,颇有亡命徒的气质。
年楼静静地看着那人,同时,他的身体开始僵硬,已经无法行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无法反抗、无法自保。
随着尖刀插入心脏,他闭上眼。
再次睁眼,那幅画中画中画映入眼帘。
当夜色降临,刀尖刺穿心脏,他迎来死亡,也迎来重生。
在第十一次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画中画中画时,他脸上露出崩溃的神情。
猎人通过银蓝色线操控小世界里兔子的一举一动,控制兔子的命运。
他是兔子,柏子骞是猎人,也是他的第二命运师。
猎人让兔子在“小世界”再次经历它在现实世界的悲催遭遇,让兔子不停的死亡,不停的复活,摧毁兔子的意志,让它崩溃,要它跪在猎人面前,乞求猎人放过他,如同乞求命运对它施恩。
“年年。”
他的耳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声音很熟悉,让他浑身战栗,背后的人轻轻地环住他的腰,他微微抬头,看到了柏子骞的脸。
柏子骞的手伸到他面前,手心上悬浮着一根缠绕在一起的银色链子,链子上密密麻麻地点缀着很小的郁金香。
“这是我为你创造的命运链。”
柏子骞一边道,一边用手指着点缀其间的小郁金香花:
“链子上的花就是你的生命点,你每死一次,命运链上便会开出一朵郁金香花。”
链条泛着银光,上面各色的小郁金香花散着温柔的微光,无比梦幻,美得如同梦境。
“很美,对吗?”柏子骞轻声道。
年楼盯着这根链条,原来他的死亡、他的痛苦在作者的眼中是美。
柏子骞收起命运链,他抬起年楼的下巴,逼迫年楼望着他:“你是爱我的,对吗?”
年楼盯着柏子骞,眼中露出爱意:“我当然爱你。”
在森林里,柏子骞修改了他的人设,他不会谋杀作者,他爱上了作者,因为作者给了他生命。
他的人设已经被作者更改,成了一个爱上了作者的角色。
柏子骞深深地看着他,而他一脸痴迷地仰望着柏子骞,浑然把柏子骞当作了自己的神明。
柏子骞将手放到他的胸口处,他的心脏因为柏子骞的动作而剧烈跳动着、悸动着。
“疼吗?”柏子骞问道,“每次死亡都很痛苦,对吧?”
年楼点头,昳丽的脸上滚落一滴泪水:“真的很疼。”
柏子骞抹去他脸上的泪:“只要你一直爱我,我就不会这样对你。”
年楼:“怎样对我?”
柏子骞温柔道:“等这个梦境结束,我就带你回现实世界,到时,我会给你一个辉煌光明的人生。”
年楼欣喜不已,笑容满面地望着柏子骞,柏子骞愣了愣,伸手拂过他鬓角的伤疤。
他靠在柏子骞怀中,在柏子骞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中闪过冷漠和杀意。
只要他爱柏子骞,柏子骞就能给他一个光明人生,那他死的那么多次算什么呢?他的痛苦算什么呢?
柏子骞曾说,当写到他催眠全人类的时候,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没有任何邪恶的、黑暗的念头,甚至于,还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对此感到很可笑,在经历了那么多次死亡、那么多痛苦后,邪恶的、黑暗的念头不止一次出现在他脑海,比如杀掉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比如杀掉柏子骞。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柏子骞,但不是现在,柏子骞处于绝对优势地位,轻轻松松就可以杀他数百次,他要另寻他法杀了柏子骞。
他目前要做的,就是伪装。
柏子骞看着年楼美丽的脸,他创造了很多角色,若到了角色所在的书中世界,他能听见角色的心声,除了年楼。
他听不见年楼的心声。
但他并不在意,他可是创造了年楼的作者,他能操控年楼的命运,就算不知道年楼的心声,又有什么关系。
他抬起年楼的脸,不得不说,年楼很美,是一种凌厉、逼人的美,宛如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而此刻,这把刀收起了锋芒,吐露出温柔的气息,带着缱绻缠绵的爱意,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心想,就算年楼有了高于角色的觉醒意识,就算年楼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角色,因而想要谋杀他,却还是无法与他抗衡。
他永远都是创造了年楼的作者,永远可以操控年楼的一切,他让年楼爱他,年楼就一定爱他。
他抚摸着年楼的脖子,蓦然掐住,使力,年楼脸色涨红,呼吸不过来了,直到年楼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松开。
“真无趣。”他放下年楼,淡淡道。
年楼轻轻地咳了咳,温顺地低下头,而他缩在衣袖里的手攥成拳头,克制着弑杀情绪。
柏子骞笑道:“好了,我带你离开小世界。”说着,手指轻点年楼的额头,年楼顿时感到困倦,缓缓闭上眼。
再次睁眼时,他正趴在密闭小隔间内,柏子骞打开小隔间,将他抱起来,手指捏着他毛茸茸的白色爪子。
他还是一只兔子。
柏子骞顺了顺他身上的毛,圆圆的杏眼笑眯眯地瞅着他:“要不,你就一直当一只兔子吧。”
他撇过头,不去看柏子骞,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一爪子拍死柏子骞。
柏子骞摸着他的尾巴,自顾自道:“你真可爱。”
他抱着兔子年楼下了楼,二楼一片死气,血腥气味浓郁不已,地上的兔子皮毛更多了。
猎人们手里或拿着镊子、刀具,或其他刀锋森寒的刃具,他们站在长桌前,桌上摆满了兔子。
兔子大都死了,它们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满桌,有几只没死的,在猎人的刀刃下挣扎着,红色的眸子满含泪水。
年楼看到这一切,内心忽然升腾起悲伤,这些兔子也是人,只是被猎人们变成了兔子。
很快,悲伤的情绪被愤怒取代,死的应该是这些猎人,而不是被他们变成兔子的、无辜的人。
柏子骞哼着歌,跨过地上的残骸,下到一楼,一楼、基地的门口站着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席洮站在门口,他的身影位于光中,就像一个前来拯救全人类的英雄:“柏子骞,好久不见。”
柏子骞冷哼一声,他的右手瞬间现出一把电锯,电锯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他用左手抚摸了一把年楼身上的毛,将年楼放到一楼的桌上:
“你乖乖地在这待着,如果我回来没有看到你……”他狞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