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这日林沁雪起得早,因为前些日子疲惫,所以最近实在的偷了些懒,每日睡的足足的,今日终于感觉神清气爽了,因而便醒了的早了些。起来也不吩咐人,自己漱了漱口,穿上外衣再拿一件天青色兔毛滚边斗篷随便一系,套上软靴就打帘出了小院想随便走走,顺便舒展舒展。一路行来,除了现下遇见的两个妈妈,其他人等居然一概未见,虽然尚不算晚,但也东方日白,可府中如此安静,看来下人们多未起身,沁雪不免眉头略皱。
听说这伯府规矩及严,对内外府的仆役也是常常约束查检,怎的这些仆役到了林府规矩全都散了,看来我姐弟几个对下是太放纵宽厚了,就算是现代社会这按时打卡上班也是打工人的基操吧。
林沁雪想着便有些不悦,这段时间,她们姐弟妹没太顾及府中杂事,几人皆深居简出,不要说其他地方就连府中都少走动,一来将军夫妇住所如今打扫过就锁起来,常去难免伤心。二来有些房舍日久没有修缮,需要慢慢打理。
林沁雪自己带着锦绣住在青华院,长姐为了方便照顾立阳在流萤小筑休息,让立阳在院落最敞亮的昴日楼修养。这三处皆在府里内院后侧,其他地方便少走动。沁雪本来想着林府人事简单,这段时间没什么要紧活计,下人们只需按守本分即可,但这个时辰了自己这里不但两个大丫头人影未见,就连本该洒扫跑腿的粗使婢子也全无动静,想来长姐处也差不多,看来真当我几个年幼好欺了。
院中两个妈妈原本正在说话,见到林沁雪行来,忙施礼问安。林沁雪拂了拂手,示意起身,言道:“这些日子百事纷繁,我也没顾上,两位妈妈是我林府旧人吧。”
“回小姐的话”,其中一身量微胖,体态略憨的妇人回道:“我两个原是夫人交代守在府里的,奴婢姓胡,本是夫人陪房,原跟在夫人身边的,但夫人离京时我不争气怀了二小子,夫人体恤我一家子人口多,离京时就让我一家留下守门,顺便看顾夫人私产。近日负责府里采买就是我家男人胡大,我大小子现在跟着武总管那里跑跑腿。”又指身旁那个有点黑的妇人:“这是赵婆子,是五年前夫人回京时府里添的,一直照管园子里草木,她那口子在门房领事,也管车马。小姐们回来之前这府里人手不多,虽然仔细打理了,但总归匆忙,我两个这段时间早起每处走走,看看有什么不妥,小姐若是问起,我们也好回话。”
林沁雪见她说话条理明白,声音清楚,观之敦和有理,只是身量略大,鼻尖冒汗。看来是刚刚行路,这时气还没喘匀,因而缓缓言道:“不着急,我要谢你们细心,胡妈妈我是知道的,五年前我随父母大人回京述职时见过的,母亲常说胡妈妈是最朴实忠心之人,留在府里这些年,矜矜业业,虽不常见,却放心可靠,如今看来,母亲还是十分了解你的。”
这胡氏听闻此言,不禁心中难过。自己一家随侍夫人到了林府,从未听过一句重话,每逢年节夫人也总有关照,自己没能在近前伺候,一家却总得照拂,如今夫人更是再不得见,眼角不禁泛红,又怕勾起小主子伤心,便拿袖子抹汗顺便压压眼角说道:“夫人待我家的恩情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我知道你的忠心,以后也是要多仰仗你们的,这府里从前老人现在都哪里当差,你给我说说。”林沁雪温声对两人言道。
这胡妈妈调整心情,仔细给林沁雪讲起来:“这府里留下的除了我和赵婆子两个,内院还有两位妈妈看着,绣院里也还留着两位,厨下两位,再有杂役八个,洒扫八个。采买如今我家那口子带着个小子先兼着,那小子名唤安山原是老爷身边小厮,再有门房车马四个,护院八个都是从前留在府里的。还有账房四个,内院管事,外院管事周善家两口子,还有一些被派在庄子,铺子上打理产业的,其他的旧人许多都放出府了,像原来夫人的奶嬷嬷年事大了,夫人之前就让她家去了。”
“伯府过来的那些人最近哪里做事,胡妈妈也说个我听听吧。”林沁雪闻言又问起伯府最近派过来的人,因治丧期间是大伯母王氏总理林府事宜,忌讳令出多门,自己姐妹过多干预反倒不美,又加上自己刚回府很多事有待观察,因而具体人事安排她也不十分清楚,正好此时一起问问。
“这个……”胡妈妈似有什么难言,因而话语一滞。
林沁雪心领神会,知道这是担心说多了会有人找她麻烦,又担心自己年小,不能掌事,便出言安抚:“妈妈不用担心,你且说来,出你口入我耳,除了此地三人,不会有人知道你说了什么。”
闻言,赵妈妈拿手肘碰了碰胡妈妈,让她开口。这胡妈妈恐是这段时间憋得狠了,便放胆子说起来:“这话本不该说,但小姐少爷们年少,府里老人又少,我怕主子们面嫩不敢管,又怕时日久了主子被蒙蔽受欺负,少不得要多嘴几句了。”
“前阵子府里治丧事多忙不过来,这有人帮忙本该高兴的。可这伯府的人眼睛高,一来府中便要管事,比如那厨下从前是柴大娘主事,可王夫人掌事时说柴大娘年高,行事缓慢,让伯府里来的人给替了。替了也便罢了,可这采买倒比从前贵出好些,菜食却更差了,下人们暗里都有意见。
再有那每处看园子的,院里有好些果树结了果,还有池塘里有鱼有藕的,除了送亲友剩下的从前夫人只让我等收了卖了贴补家用。现下我见过好几次伯府里来的人偷了去卖。我们上前理论,她们还说我们这些人自己偷卖就使得,她们也是府上的凭什么就卖不得!
那绣房里现在也是伯府里来的人在管,之前治丧府里需要的白麻,绢等,大库里原是有的,听我家那口子说,伯府里来人说库里收着的不顶用,硬是从账房里支了银子买新的。反正林林总总总有好些事呢,奴婢知道的大致也就这些,小姐们还是细查查吧,横竖要立些规矩,否则人心都散了。”
林沁雪闻言心里默默到:这倒是有意思,我们这将军府倒成了伯府来人掌事。前些天大伯母交还管家对牌时说,这府里人少,诸事不便,这段时间过府的仆役依旧留在林府听用,帮着料理杂事。自己还心存感激没有多想,想着这府里也确实缺人,与其现买不如已经调教好的。在她看来这就好比于现代的熟练工,总比新工人好用,能工作就行,打工人拿工资,待遇到位总会做好本职工作的,倒也不必太过拘泥是哪个府里的,现在看来是自己太经验主意了,这毕竟不是曾经自己生活的时空,经验不能和实际结合就是空谈,自己之后要警醒一点。
这古代将军府的产业和既得利益可是不少,如今林家是朝廷用来安抚西北军的一面大旗,这府里如今最大的只有十五,唯一男丁才八岁,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好处可不是手拿把攥吗。
这个时代的治家不同于管理企业,员工忠诚度是非常重要的保障,看来自己要有点雷霆手段了。
“好,胡妈妈,你说的我知道了,你去吧。这话你不必在与旁人说,我自会处理”。林沁雪心里已有计较,便让胡妈妈忙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