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守军,如今可以轻易看见,远处犬敖堆起的一个和城墙差不多高的土山,又建起瞭望塔,对自己这边城内的守兵人数和换防情况进行时时的观察。
为此李耳不得不让民夫也穿上盔甲和守城兵卒一起,进行换岗和守卫,让远处看过来的平凉关,到处黑压压一片人头。
对于李耳来说,他很清楚如今自己和犬敖的优势和劣势,平凉关的优势很明显,这是一座久经考验的城关,它厚重,坚固,牢靠。
而且平凉也不是可以四周都围住的孤城,很难对它断水断粮。
它后面还有肃州城作为依托,提供补给。
但不排除犬敖会设置伏兵切断他的补给线,然而如今平凉城粮草充足,吃个半年也不是问题。
可是如今他最大的问题是,人少!!
守关说到底还是要用人守的,他的正规兵如今只有九千人,他要对付的是如狼似虎的几倍于己的敌人,何况犬敖近些年强掳了不少大良人,这里面自然有手艺精湛的工匠。
而一些常用的攻城器械早已不是中原人所独有的秘密,看看城外那高耸的投石车,便可见一斑。
平凉城也真正进入到了战争模式,内外关门全部关闭,为了延缓犬敖的攻势,李耳也常常使用擂鼓或者投石车干扰对方,但并没有起到很大作用,满达鲁汗对于中原人的狡诈有心理准备。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清楚如今平凉城里的兵力储备,对方要‘拖’,他所需要就是“快!”
所以当攻城器械准备停当,随着拿着令旗的旗手在马匹上来回挥动,平凉关迎来了第一波箭雨。
那箭矢密密麻麻黑云一般,随后是投石车的‘投石问路。’
许多刚躲过箭雨的兵丁,没能扛住石头的打击,瞬间头破血流……
随之而来的就是犬敖的填壕车和壕桥,将人藏在其中,车上覆盖牛皮和铁皮,准备将护城河填平一段。
李耳看到这种情况面色严肃,眼神坚定,那里面所蕴藏的是一个军人面临战场时候爆发的斗志。
他从容不迫的命令城内的投石车回以颜色,然后让城内组织起来的民工,将之前准备好大石头和圆木用吊轮拉上城墙。
看到犬敖士兵推着云梯和攻城塔,轒辒车,举着木幔越过了护城河。
大良士兵将箭矢不要钱似的射了出去,瞬时间河床里留下了无数尸体,鲜血漂浮在水面,远处看去就像被染色了一般,有一种诡异的鲜艳。
眼看着过河的人前仆后继,越来越多,云梯和攻城塔离城墙迅速推进,李耳一声令下,将平凉关城墙上的各种大石头和滚木推下,随着哀嚎声四起,犬敖军队的脚步受阻。
正在战事如火如荼的时候,李耳收到了一个坏消息,西北城墙上有一处,被投石车的巨石投掷出一个窟窿,要派兵保护工匠前往填补。
这事不容易,去保护的人可能要直面犬敖的兵士。
这既要有不怕死的勇气,又要有打仗的经验,需要绝对的沉稳,不能慌张。
李耳正在发愁该从哪里调人的时候,有一支大约三百人的小队站到了他的面前。
等他细看这群人时,顿时眼眶发红,这群人的前面站着的都是满面风霜,发须花白,还有断手缺眼瘸腿者,他们身上甲胄已经破损,年代久远。
后面跟着的明显多是女子,体态多是西北女子的健硕,脸上也大气从容,手中拿着的刀剑许多也是军中的固定样式。
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面容青涩。
李耳狠狠闭了下眼睛捏住身侧刀柄,“老林,这是何必?!”
面前这支小队不是别人,不就是林沁雪西北义庄里剩下的人,而当头的那个,就是绝味楼如今的掌柜老林叔。
“李将军不必多言,边关多年,这里早就是我们这群人的根了,平凉关若是丢了,我们的家也就毁了……”
“可是林家对你们是有安排的,你们……”李耳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林打断。
“我是林将军的亲卫,我是西北军的老兵,林将军尚且可以将血洒在这里,我们又有何惧,何况我们的小子姑娘已经去了京城,我们这些人的希望留下了,这就行了……”
“那她们呢?”林耳指着那后面的女子和几个半大小子。
“这些女人们的男人不是被带出去打仗了,剩下的也都在这守城军里,那后面几个小子是绝味楼的伙计和主动留下来没走的。”
“你们行吗?”李耳担心。
“将军放心,我们庄子上平日就有习武的传统,比常人还是强出不少。”
李耳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若说如今什么人有和犬敖对战的经验,那就非这些老兵莫属了。
于是不顾身边人的反对,又从自己的亲兵中抽出一百人,让他们和义庄的队伍一起保护民工填上城墙上的缺口。
……
平凉关正在鏖战,京城里也在唇枪舌剑,如今平凉关危在旦夕,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关口对于大良的意义,若是平凉关守不住,犬敖可以长驱直入,马踏平原。
但是派谁去救援这就很有讲究了。
元于玺自然希望能够由自己人领兵,这样起码可以对之前的战事失利有所弥补。
而元于孑也极力想争取到这个机会,让大家看看这个国家到底依靠谁,才可以力挽狂澜,谁才是有所作为的那个皇子。
于是朝廷里你方唱罢我登场,吵得不可开交。
景帝终于挺不住了,他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这些人想的依旧是自己的那一点蝇头小利,而完全不管如今的危机。
气急之下,当场吐了血,晕死过去……
这一来,群龙无首,平凉关的救援也就耽搁下来……
……
躲在戈壁上某个大泽中的赵家兄弟和救援队伍,以及突出重围的韩延忠和身边所剩无几的部众,在这个水草丰茂的地方稍作喘息。
这里有雪白的野芦花开在泥泞的浅水洼里,风吹过来,那些微白的花朵在天空里四散,飞的自由自在。
韩延忠如今的心情好像这飞花一样起起落落,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安全的带着大部队回到大良,那里面有许多是他多年并肩的战友。
结果却出了个叛徒,最让他不解的是,这个叛徒甚至不是西北人,更加没有胡人血统,他们当时也没有走到绝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命令大军分散突围的时候,他带着身边一小支骑兵,一路向南狂奔,被犬敖骑兵在后面追的像落水狗一般仓皇。
眼看着自己的亲卫越来越少,自己也穷途末路,被围在了一处旷野,正想引颈就戮之时,峰回路转,来了支千人小队将自己救下。
然后他们就在戈壁上游荡,四处救援逃出来的散兵游勇,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这支小队的领头似乎对这关外的地形十分熟悉。
比如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大泽,若不是有熟人带路,谁能想到,在大漠的边缘,居然会有这样水草丰盛的地方,没有经验的人是断断不敢往这里找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