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东柳村。
正午的太阳刚过头顶。
贺家小院里不复往日的平静，平常由土墙和竹木围篱围成的一大片院子的空地上，此时正摆放着许多扎着红纸的聘礼。
院子南边种着一大片绿油油的菜蔬，院子几间正屋都是土坯砌成的，屋外的房梁上还挂着一串用麻绳编织的竹筐，放着晒干后的干菜。
看着就知道这是干净整洁的一户人家。
院子中央处的宽阔平地，平常是用来干活或晾晒谷物和衣服的。
此时却摆了几张桌子，按男女分成不同的席面，一大伙人正热热闹闹地吃着席。
张秀芝来来回回穿梭在几桌人中，面带笑容招呼个不停，虽然累的腿酸，可面上还是乐开了花。
今天是她大闺女贺芸的未婚夫卢家来送聘礼。
两个村子隔得不算近，卢家人到了就快中午了，贺家于情于理自然也要留未来的亲家吃个饭。
张秀芝瞟了一眼礼金，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本来说好十两银子的聘礼，卢家又添了二两。
虽说卢家人平时总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态度，没想到还是个厚道人家，是她看错了。
幸好她知道卢家多添了聘礼后，跟自家男人说了，给女儿的陪嫁又多添置了一些。
要不然恐怕会让人瞧不起。
张秀芝转头看了看年轻人那桌席面上，老贺家的年轻的一辈女孩媳妇都在，陪着来下聘的正主卢义的妹妹卢雪。
贺芸正面色微红，拉着妹妹贺葵拘谨地坐在一侧的小板凳上。
眼睛时不时往男人那一桌看去，那桌有卢义在。
张秀芝心里不由得一阵偷乐，自己这个泼辣的芸丫头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
庄户人家没什么不见外男的讲究，有这么多人在，卢义也不会对贺芸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儿。
反而能让两个年轻人见上几面，张秀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女儿的事了。
只是……
张秀芝的视线又落到贺葵身上，顿时暗淡了几分。
自己的小女儿贺葵虽然长得粉妆玉砌的，是老贺家几个孩子里出落的最好的。
但谁知道老天不开眼，偏偏生下来就是个傻的！
此时贺葵正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睛一眨都不眨，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
张秀芝心中顿时叹了一口气。
大闺女是有着落了，可她这痴傻的小闺女可咋整，如何找一个好夫婿呐！
正当张秀芝走神的时候，坐着的贺芸脸色忽然变了，一下子站了起来，盯着卢雪大声问道。
“卢雪，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卢雪十四岁了，长得像自己母亲，颧骨有些高。
看起来人有些刻薄。
此时正满不在乎地“砰”地一声撂下手中的筷子，有些不屑地扫了贺芸一眼。
“咋，你们贺家人都耳朵不好？”
“我说贺葵反正也是个傻子，不如就给我哥一起做小得了。”
卢雪大喊道。
此话一出，刚刚吃饭的欢声笑语顿时一滞。
贺家人纷纷顿时愣住了，作为和贺芸一辈贺家第三代的大嫂，冯玉娥脸色变了变，勉强冲卢雪笑了一下。
“卢家妹子莫不是在说笑？”
卢雪傲气的很，自认为自家哥哥在镇上私塾念书，怎么着也得找个识文断字的小娘子。
没想到家里却给说了贺芸这种农家丫头！
她才瞧不上贺家一副泥腿子样呢！
况且……这贺葵是个傻子，竟然长得比许多城里的小娘子多好看！
卢雪看到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一个傻子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
“我爹娘此次下聘多加了二两银子，就是想着一起把贺葵接回去。”
说着卢雪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贺芸：“要不然有些人也不撒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值不值这十二两银子的聘礼！”
“你！”
贺芸以前只知道自己这个未来小姑子挺矫情的，却没想到这人心眼是歪的，顿时一把拉起傻乎乎、一脸懵懂的贺葵，冲着卢雪柳眉大怒。
“呸，是我上赶着要嫁给你哥不成？！”
“你哥爱找谁做小找谁做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主意打到我妹妹头上来了！”
“你们都给我滚！我不嫁了！”
贺芸的嗓门本来就比卢雪要大的多，这下全院子的人可算是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男客那桌上的卢义也听到了。
卢义是个白面书生，平常看着人模狗样的，现在喝了几口酒，对着贺芸嬉皮笑脸的，竟有几分流里流气的感觉。
“哎呀，芸妹子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卢义看了一眼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贺葵。
心中暗忖：他之前在镇上念书偶然遇到了贺芸，被贺芸身上这股小辣椒的劲儿迷了眼，才央求家里去贺家提亲。
结果万万没想到，贺芸还有个貌若天仙的傻妹妹！
那傻妞看着可比她姐姐俊多了。
他到时候都娶了，一妻一妾岂不美哉！
“我这都是为了葵妹妹好呀，”卢义一副贺家人冤枉了他的样子，大呼道：“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葵妹妹脑子不好，是个傻的？”
卢义脸上已经有几分醉意，依旧笑嘻嘻道：“都说小姨子有半个屁股是姐夫的，我以后也不是外人，这样她们娥皇女英两姐妹共事一夫，以后也有人能照顾葵妹妹不是？”
此话一出，坐在首位上的贺老头和贺婆子脸色也不好了。
他们贺家人比不得卢家念过书，什么娥皇女英的听不明白，可是屁股不屁股的，他们可是听得倍儿清楚！
这卢家人还是念过书的，竟然也能说出来这样屁股不屁股的粗话。
贺老头和贺婆子瞬间看向卢义和卢雪的母亲。
“亲家母也是这么想的？”
卢母张嘴不满道：“亲家，这事儿论也是咱们大人来论。”
说着卢母不满地瞥了一眼贺芸，这个儿媳妇她本来就看不上，若不是她儿子喜欢，她才不要娶一个土里刨食的人家的闺女。
“哪有小辈在这里咋咋呼呼的，不成个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都是这个样子，”卢母慢条斯理道：“你们家有个傻闺女，我家勉强让她做小纳了她，一年也得费不少粮食养着她呢。”
“我们这是做善事，帮你家解决个大麻烦，怎么？我瞅着你们还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