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芸听说他们决裂,心虚不已,生怕宋司宴一气之下,怪罪到自己头上,于是主动去做了羊水穿刺,把检查报告寄到了他办公室。
明明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证据,可宋司宴拿到之后,却连看都没看,就把它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人都留不住,还要这个有什么用?”
他面无表情的说完,提着行李去了日本。
说是出差,但其实谁都知道,他是在逃避。
逃避失恋的痛苦,也逃避所有让他失望的一切。
日本的季风气候和江城一样显著,明明也相隔不远,明明不至于水土不服,但宋司宴还是大病了一场。
每天夜里,他都会梦到陈音音。
梦里她不再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梦里她还像从前一样,依赖的靠在他的怀里,柔着声音对他撒娇:“阿宴,我好想你。”
病的那段时间尤其严重,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呢喃她的名字。
有一回日本地震,他病的连起都起不来,只能无力的望着天花板和不断闪烁着的吊灯。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天旋地转。
那是他经历过的,震感最强烈的一次地震。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颤着手拨通陈音音的电话,希望能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可在那个异国他乡的晚上,最终回答他的,只有机械冰冷的女音。
他想笑,却撑不住嘴角,最终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所有强撑的情绪坍塌破碎,渗出泪水。
宋司宴,今天就算你病死在这里,又有谁在乎呢?
他闭上双眼。
……
“宋司宴——”
“宋司宴——”
迷迷糊糊间,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艰难的睁开眼皮,眼前仍旧是一片墙白。
“宋司宴——”
那个声音又在响起。
好像,是在门外。
对了,还有敲门声。
他昏昏沉沉的爬起身子,扶着墙移到门口,往猫眼里觑了一眼,恍惚之中觉得身影很熟悉,心里的警惕便已经松了两分,握上了门把手。
“宋司宴…”
门口的人再度出声。
宋司宴猛的打了一个激灵,是林絮!
竟然是她!
说不上是惊是喜,宋司宴打开了门,但刚打开,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来不及吞吐任何一个音节,他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看到林絮守在自己床前。
额头上冰冰凉凉的,像有什么东西在敷着。
“醒了?”
“我给你煮了点粥,赶紧起来,趁热喝了吧。”
看他醒来,林絮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宋司宴心中微动,心里某一处,泛起温热的酸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你助理说,你一直病着,又不许人来照顾。”
“就私自买了机票,想来看看你。”
“你放心。”
“我不会打扰你的。”
“我很快就走,不会招你烦。”
似乎生怕宋司宴赶她走,林絮慌张的摆了摆手,解释着自己没有恶意。
宋司宴却更被这样的反应逗笑。
“谢谢你。”
不管是为了什么,至少,她出现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觉得很高兴。
像枯木逢春,像铁树开花,像从未奢望过的恩赐。
他如获新生。
林絮眼神微愣,看着他脸上醉人的微笑,神经末梢好像被轻轻提了一下,连带着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宋司宴,你竟然在笑哎。”
她甜笑着开口。
宋司宴被这么一调笑,脸热起来,耳根也跟着泛红。
林絮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反应。
只觉得十分可爱。
于是她凑近了一点,温声嘱咐:“就是要笑,你要一直一直这样笑。”
她眼中酿着笑意。
宋司宴抬头,愣愣撞上,只觉得跌进了万千星辰。
后来的宋司宴,疯魔癫狂,用尽心机。不过也就是想让她,再这样对自己笑一次。
……
林絮直到照顾他喝完了粥,才起身告辞。
“我送你吧……”
见她要走,宋司宴忙抓起车钥匙。
“不用了。”
“我家就住对面。”
“多多关照喽,新邻居。”
林絮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房门。
原来是这样,宋司宴不由得哑然失笑。怪不得她可以这么早出现在门口,原来竟是早有预谋。
不过,有一个熟悉的人陪着自己。感觉,是好了很多呢。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就经常一起约出去玩。
夜市上,林絮举起一个发夹,卡在自己发间。
宋司宴举起手机,拍下照片。
周围人山人海,可这一刻,他所有的焦点,都只定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可林絮显然没有被心上人抓拍的喜悦,反而很不高兴似的拧了拧眉,夺走他手上的手机。
没有多一秒钟的犹豫停留,她飞快的按下了删除键,删掉了这张照片。
“为什…”
“宋司宴。”
“我不好看。”
“所以,你别拍我。”
宋司宴凝噎。
他从来不知道,林絮心里藏着这么深的自卑。她说自己不好看时候的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好像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客观事实一样。
可是她明明生的那样好看,骨相清冷卓绝,像无边绿野里盛开的一株白色山茶,不一定艳冠群芳,但亦难让任何人,夺走属于她自己的光彩。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
更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厌恶拍照。
他当然不会明白…
因为前世,就是他,捏着林絮的裸照,不断羞辱她是个没人要的贱货丑八怪,这一辈子,都比不上音音一根毫毛。
“我今天有点累了。”
“我们先回去吧。”
林絮头一次,连装都装不下去的冷下了脸色。
重生一世,对很多事情她都已经看淡,可唯独,还是无法释怀前世所有人对她外貌指指点点的辱骂。
说她不够优秀,她认了。
可是这副皮相,是父母给的。在这件事上,她甚至没有一丁点的自主权,她不明白,他们何以对此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宋司宴自知触到了她的逆鳞,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唯恐自己开口会让事情弄的更糟,只好沉默着,送她回去。
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分别以后第一次,没有再梦见陈音音。
他满脑子都是林絮……
起床之后,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第一次下厨做了早饭,想亲自端过去给林絮道歉。
但敲了半天房门都没有人开。
直到楼上那家人经过,跟他说,今天早上看到小姑娘搬着行李走了。
他才知道,林絮回了国。
心底涌起一阵失落,但还不等蔓延,就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总裁,陈家出事了。”
电话那头,林特助的声音急切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