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焰最近很不想面对许沁。
因为差点害死孕妇,和一意孤行地让弟兄在废墟底下战斗到底,导致他们牺牲,
强烈的内疚和自我鞭挞后,他得了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显然,他已经干不了一线的活了,领导都劝他转岗。
透过宿舍的窗户,看着操场上众人环绕,意气风发的蒋裕,他的心情不由更沉重了。
谁又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是他那个跑了的母亲,攀权附贵之后,生下来的弟弟。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蒋裕也在这时候抬头朝宿舍看过来,正好和宋焰的视线对上。
他和士兵们说了几句,转身便朝宿舍的方向走了回来。
不一会,人就到了。
还不等蒋裕平复喘息,宋焰阴恻恻地说道:
“你高兴了吧?”
“我高兴什么?”蒋裕被他问得一愣,随即也没了好脸色。
“宋站,当初把许医生那件事情报上去,可是你亲自下的命令。”
是了,他当时非常犹豫,明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给宋焰,甚至许沁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理智告诉他应该遵从命令,但这两个月并肩作战相处出来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他有私心,想要把这件无人追究的事情瞒下来。
是宋焰自己,他逼他如实报告,不然就自己引咎辞职,辞去站长的职位。
现在怎么又忽然阴阳怪气起来了。
不会是那什么后遗症更严重了吧?
其他战友,不都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没事了吗?
想到这,蒋裕也顾不得和他生气了,
“宋站,我给你再叫心理医生过来吧。”
“不用了!别管老子。”宋焰皱着眉头拒绝。
看他这副牛样,蒋裕也来了脾气。
“你在别扭什么?不行,你跟我去看医生,再这样下去,你真的就毁了!”
说着,他就要上前拽人去心理咨询室。
“我早就毁了!”宋焰一把将人推开,吼道。
“你这样的贵公子怎么会懂。”他自嘲一笑。
“我的人生,或许早在我妈离开之后就毁了!”
他没有对蒋裕说出真相,任由那些阴暗的,负面的,扭曲的心理,一步步蚕食自己。
没错,宋焰恨付闻樱,恨孟家的每一个人,甚至恨许沁,恨他妈妈,恨一切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的人。
蒋裕被他的颓丧惊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倾听他的叙述。
他知道,宋焰的饭碗保不住了。
这样光辉的职业,容不下有这些阴暗的心理障碍的人。
宋焰自己过不去这一关,没人能帮得了他。
果然,第二天,宋焰就主动打了退役报告,并且拒绝了转岗调配。
他的行李本来就不多,回到家里,舅舅舅妈也没发现异常。
翟淼放了寒假,许沁难得下了个早班,
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宋焰才平静地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许沁夹菜的动作一顿,
翟淼瞪大了双眼,还没说话,舅舅先急眼了。
“怎么了?是不是孟家又为难你了?”
宋焰摇头,淡淡地说道:
“你们想多了,只是不想在一线了而已。”
舅舅这才冷静一点,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那不对啊,你们不还有转岗呢,怎么你连转岗也拒绝了?”
舅妈也一脸焦急地看着他,毕竟谁会那么傻,退出一线还主动拒绝转岗。
宋焰没有说话,翟淼性子急,当下就大声问道:
“哥你说话啊!”
看到一旁的许沁,她脑子里忽然想到什么,嘴比脑子还快,脱口而出:
“我知道了!不用说,肯定又是孟家那个老妖婆在后面.......啊!”
她的话被打断,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宋焰。
“哥你踢我干什么?”
许沁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面色各异的几人。
舅舅舅妈眼里,明显有些慌乱和焦躁。
“又?”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难道以前,孟阿姨也为难过宋焰吗?”
“还有这次,也是她动的手脚?”
宋焰没有说话,不解释,也不否认。
翟淼对自己表哥那光辉的职业是盲目崇拜,如今他被害得失去工作,
她忍不住,一股脑地将当年付闻樱对宋焰做的事情倒了出来。
“不行,我要去实名举报孟家!她已经害了我哥一次了,现在又来,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眼见她就要起身出去,宋焰这才伸手拦住。
“你是小孩子吗?这么冲动。”
“都说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但,拦住一个,没拦住另外一个。
“不,我要亲自去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说完,许沁一把抓起了放在沙发上的包,跑了出去。
此时,
天色已经很黑了。
宋焰看着许沁的背影,没有说话。
还是舅妈上前推了他一下,
“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他这才紧皱着眉头,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舅舅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多嘴!”
翟淼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明明是给表哥讨个公道,还要被责怪,她心里也委屈,于是转过身,不理会自己的爸妈。
孟家这边,
因为家里的两个男人每天工作完,回家都比较晚,所以晚饭也推迟了一些。
许沁冲到的时候,才刚刚开饭。
开门的阿姨一脸为难,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她直接推开人,不管不顾,冲到了孟家的饭厅。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精心又可口的饭菜,她眼睛都瞪大了。
一阵香味闯入鼻尖,原本下班回家就很饿又没吃饱的她,忽然觉得更难受了。
不由面目狰狞,开口质问:“你们怎么还吃得下饭?”
看几人不搭理她,还加大了声音,又问了一次:
“你们把宋焰害成那样,怎么还能安心吃得下饭?”
她怨气深重,像个来讨债的千年老鬼。
西森喵呜一声,躲到了莫森森的怀里。
妈妈呀,凶凶!好怕怕!
孟怀瑾摘下眼镜,擦了擦,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发飙的疯女人,是自己曾经收养的女儿。
付闻樱没有说话,刻在骨子里的餐桌礼仪,让她做不出边吃饭,边和泼妇骂街的举动来。
孟宴臣不紧不慢地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嘴。
才问道:
“许小姐,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的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