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
夏冬春猛然惊醒,
好险!
差点就溺毙在那双看似深情的眼眸中了。
他是皇上,莫说从前,就算将来,也还不知道要给多少人这样关怀的眼神,
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感动与温情化作虚妄,
她不会自不量力地去爱上一个天子,如此,便可以坦然接受皇上的宠爱与否,也无须痛心于他和别人欢好的夜晚。
拢了拢身上的墨狐大氅,
皇帝身上的余温还在,确实挺暖和。
心中释然,
“那臣妾便先谢过皇上咯。”
她小脸圆润,笑得又娇俏又讨喜。
皇帝就爱看她这样鲜活的样子,心中因思念发妻而起的郁结也被抚散了去。
若不是祖制如此,今晚他便想留着夏氏。
“罢了,天冷,你且快些回去吧。”
他让开身子,丝毫没有天子的架势。
天黑路滑,让女子先走也无妨。
夏冬春抿了抿唇,不知该不该失礼。
也罢,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上都不觉得失礼,自己又瞎想个什么劲。
“那皇上也快些回去,莫要冻着自己。”
她稍稍欠了欠身子,和两人错身而去。
走了一段距离,她回头一看,
那两人还在那站着没动。
见她看过来,皇上还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点走。
好吧,夏冬春毫无心理负担地撤了。
待佳人身影寻不见了,果郡王才出声调侃:
“恭喜皇兄,这可是玉贵人?”
果郡王说话一向如此,皇帝并不觉得冒犯。
“不错,不过是一个有趣的美人罢了,何喜之有?”
话虽如此,他那上扬的嘴角,却没有放下来过。
果郡王闻言只是朗然一笑,
“皇兄一向不耽于美色,能得皇兄夸一声的美人,贵人也实属难得了。”
更何况,美人美则美矣,难得的是有趣。
皇家向来亲情淡薄,唯有十七弟在他面前,还有些兄弟的样子。
他如此荤素不忌的话语,皇帝也只是笑笑,回之以打趣:
“你啊,”
“看来是得让皇额娘给你找个福晋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从诗词歌赋,谈到了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
只是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
果郡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幽深了许多.......
.......
年关一过,
皇帝的政务又繁忙起来。
从前皇上十天半月不进后宫也是常有的事,嫔妃们原本也不会有什么怨怼之言,可偏偏皇上不来后宫,养心殿却多了个伴驾的妙音娘子。
倚梅园的宫女余氏,靠着两声不成样的昆曲,不知怎么地就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
短短半月余,就从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升为了答应,还得了一个妙音娘子的封号。
宫中高位的嫔妃还好,余氏家世低微不足为惧,拉拢过来,说不定还得一分助力。
但那些个无宠的低位妃嫔可就难受坏了,
譬如对面那个眼睛都哭红了的安陵容。
也是,安陵容出身再怎么低微,好歹也是县丞之女。
如今眼睁睁看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卑贱的宫女都得了宠,皇上却丝毫没有想起她这么个人,怎么能不气呢?
碎玉轩的菀常在抱病,淳常在年纪尚小,如今新进宫的人里头,也就她还没有侍寝了。
夏冬春对安陵容的印象,还是和先前一样。
表里不一,居心叵测。
夏冬春不喜欢假面的皇后,同样不喜欢看不出深浅的安陵容。
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而且这个女人克自己,最好是慎而远之。
自除夕过后,
仪欣和齐妃两人最近总是被皇后约去谈心,
夏冬春没了伴吃喝玩耍,就又窝在了自己的殿里懒得动弹。
她让秋菊给缝了几个软枕放在榻上,白日里也可以斜靠在上头,非常惬意舒适。
兴致来了,还想着学学女红,将来也能给自己的孩子绣点什么,聊表心意。
对面殿里的安陵容不知从哪里打探到了这个消息,日日派宝娟送些精巧的绣样过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夏冬春心里膈应梦中的事,每每都让秋菊回绝了。
不管她是被余氏刺激到了,还是跟着那两位好姐姐没讨到好,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旁人身上。
对这个人,自己就是喜欢不起来。
她在皇后和华妃面前要谨言慎行,却实在没必要在一个小小的答应面前再三忍耐。
左右现在皇上沉迷听曲,
哪个宫里都去得少了,她这里自然也落不到几次。
即使人来了,也只是坐坐,陪着她说会子话,留宿的时候只有一二。
比起时常伴驾的余答应,她的这些恩宠,并不算特别显眼。
窝在殿中的日子久了,她就越不想出门。
秋菊两人偶尔劝着她出去走走,她也不爱动。
就连皇上派过来管事的董嬷嬷,也不禁调侃她越发爱躲懒了。
几人说着笑着,嬷嬷的神情忽然有些凝重起来。
“小主除了不想动,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夏冬春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
“没有啊,只是总觉得有些提不起劲来。”
她也很无奈,从前总觉得自己可以扛起一头牛来着,现在却要做飞不动的笼中鸟。
董嬷嬷又叫来了正在收拾被褥的秋菊,继续问:
“小主这个月的月事,可有推迟?”
秋菊想了想,回道:
“好像是推迟了一些,不过往年,小主每到冬日里,日子就不大相同,所以奴婢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糊涂!”董嬷嬷有些自责。
做了皇帝真正的女人,月事推迟可不是小事。
她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什么腌臜的事情没见过,
也是这位小主没有什么心眼子,宫里近身伺候着的奴才们也干净简单,自己一时有些掉以轻心。
“小主的身子是头等要紧的大事,小主若是有了身子,便是天大的喜事。若没有,那冬日里贪睡也就罢了,就怕.......”
她停顿了一瞬,才接着说道:
“就怕是着了别的什么旁门左道。”
着了道?
夏冬春原本半倚在软榻上的身子吓得瞬间紧绷,坐了起来。
“嬷嬷可是怀疑什么?”
难不成她左防右防,不多嘴,不张扬,不恃宠而骄,不跑出去显眼,还是有人要害她?
“小主先别着急。”
“奴婢只是听说,先帝的一位妃嫔手中曾经有一种秘药,每日服下的剂量不多,便可以只让人觉得疲累不堪,极不容易察觉,但是久而久之,人也就悄无声息地没了。”
听到这,
夏冬春也察觉出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来。
她一向身子骨强健,在家时,冬日里还喜欢和兄长姐妹们一起去冰嬉玩耍,怎的最近总是觉得困乏?
莫不是真的中毒了?
救命!
总有贱人想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