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在新房外面的厅堂落座,迁就许青起的身体,厨房那边送来的吃食清淡又易消化,然而许青起依旧用的不多。
她静静的等着周泽漆吃完,然后才开口:“我想将他安置在长宁侯府。”她欠了他,如何也弥补不了,只能用后半生竭尽所能的去偿还。
周泽漆看着她:“如今你是你他是他,将人接去长宁侯府,以什么名义?”
许青起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
“我是他兄长,他身体抱恙我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还是大夫,大夫照顾病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养着身体,别忘了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周泽漆起身,拉着她缓缓走动消食:“阿起,你不要有心里负累,你跟他没有欠不欠,要说亏欠他,那个亏欠他的人是我。我会好好照顾他,竭尽所能让他好起来。”
只能如此,他没办法告诉许青起,孟珩此生都难以好起来了,甚至活着回来也活不长久了。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许青起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随着他软言细语脑子倒是突然又清醒起来了。
今日是她跟周泽漆大婚的日子,往日种种都已经成了过去。
向前看这话是她说的,怎么能忘了呢?
“好!”
只一个字,周泽漆藏在袖子里面那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终于轻轻的松开。
送许青起回屋,看着桌子上烧的正旺的龙凤烛:“早些安置吧!”
“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早些休息,不用等我。”
抱了抱她到底还是撒手,转身朝外面走去。
许青起站在那微微垂眸片刻,缓缓朝床榻走去,坐下来放下帘子。
她知道,周泽漆不会回来过夜的。
他们都在表面竭力的维持着风淡云轻的假象,可心里那道坎一时半会儿谁也过不去。
周泽漆在书房坐了一夜,许青起在新房床上坐了一夜。
因为新婚,三日都不需要去处理公务,周泽漆打算将事情好好理一理。
巧了,许青起也是这么打算的。
坐了一夜她也想了一夜,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总要一点点去理一点点去应对。
所以,天刚刚亮,她就喊了春回进来打水梳洗。
因为新婚,今日就算是不着喜服了依旧画了十分精致的妆容,绾了妇人发髻,头上用了珠钗步摇,耳上戴了耳坠。
身上穿着束腰的杜鹃红袍子,外面披着披风,手里还揣着暖炉,去了关着那个叫秧秧的女子的院子里。
边走边问春回:“九公子那边是谁在照料?”
春回道:“侯爷吩咐的,让空青照看着,圣上昨日走的时候也留了人,不过近身没有人照顾,因为没有人能近身。侯爷昨日在后面挨了他两拳,后来去给他诊脉又挨了打。
所以人都在院子外面轮换着守着。吃食是空青送进去的,其余的奴婢暂时不知道。”
许青起点头:“你告诉长安,让他多关照注意一些。”
她跟前现在不缺人伺候,庶务有程许操心,平安跟长安就能闲出来去做别的。
比起孟珩的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何秧秧则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但是她到底是双身子的人,熬不住还是睡着了。即便是睡着,与生俱来的警惕心还在。
许青起进院的动静不大,但还是将她惊醒了。
许青起站在正房门口没进屋。
春回进屋去喊了一声:“姑娘,我家主子请你出去回话。”
秧秧抱着膝盖在那坐了半天到底还是起身朝外去了。
他们这种人,命不值钱。
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从乱石堆里面拖回去的人是个大将军,是皇亲国戚,更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还是被找到了。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会怎样呢?
她不知道。
事情没发生之前谁知道啊!
“春回给她拿个座。”
许青起看着她凸现出来的肚子:“月份大了,再穿束腰的裙子就不合适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宽松的襦裙来。再让人给你把脉看看,算好分娩的日子,该准备的也好准备起来。”
秧秧没开口,虽然对方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似乎都带着善意,并未对她有任何苛责,可是她还是害怕,不寒而栗的那种怕。
“你喜欢他吗?”
秧秧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妆容十分的精致,远看是个十足的美人,可是近看便能察觉到她眼中几乎没有什么灵气,年纪轻轻那眸子像是一汪死水一般波澜不惊。面容消瘦的厉害,因此即便她说话轻声细语,也叫人觉得有一股子宝剑出鞘的凌厉之感。
“喜欢!”
许青起又问:“有多喜欢?可以为他去死吗?”
秧秧错愕的看着她。
许青起猛然起身,猝不及防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让秧秧本能的挣扎,眼泪一颗一颗的滚落,她不想死,可是这回真的要死了吗?
却不想许青起突然松手,冷眼看着她瘫倒在椅子上。
“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一五一十的。若有半句虚言——”许青起笑了一声,看着刚刚掐过人的手,然后再抬眼看她。
秧秧大口的喘气,如同一条因为缺水濒临死亡的鱼,艰难的开口:“你要问什么?我知道的我都如实说了。”
问什么?许青起想问的太多了。面前这个女子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关于孟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在她心口狠狠的剜了一下。
疼的厉害疼的久了也就麻木了。
她起身:“我送你去九公子那,他什么情况你最清楚,自己护好自己,别让他伤着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别让他有半点闪失。”
说完,起身朝院子外面走去,边走边吩咐春回:“在她分娩之前你跟着她吧。你细心稳重,在一旁照看着我能放心一些。长安和平安也会轮换在那边守着,有什么事情你及时找他们就是。”
春回应了下来,她定会将人好好看着,不让主子再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