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谦一肚子的火气到大兴宫的时候已经压下去了。
他很明白皇帝此举是想干什么。
一个司徒瑾为一品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这就不说了,毕竟是先皇收养一手调教出来的且战功赫赫威名远播,这个大将军也能当得。
随即又来个少府卿。
逍遥候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些年除了跟药草打交到就是跟药草,能胜任少府卿?
再来个许青起。
死了就死了,怎么就又活过来了?
先皇因为她的死破例封侯,活着回来了就应该安安分分得。也老大不小了,找个人嫁了好好得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情,跑来朝堂瞎掺和什么?
大司农掌管钱粮就等于握住了一国之命脉,让一个女子来担任,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的到来许靖承一点也不意外,他要不立刻进宫才意外。
行礼之后,许靖承客气的赐座。
“这个时候丞相进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启禀圣上,臣是为了大司农一事前来。”
来了,直奔主题。
许靖承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大司农责任重大,如今国库亏空严重,想要在不给百姓增加赋税的基础上充裕国库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就是个棘手的,不是谁都能拿得起的。”
“圣上英明!所以这个位置的人选要慎重再慎重。”他之前在官署召开几次廷议,就是冲着这个去的,一共选了两个合适的人,自认为不偏不倚,无论如何皇帝都会选一个。
谁知道折子递上去之后皇帝一直压着留中不发,转身哪一个都没选,自己安排了一个。
处心积虑却被人从天而降截了胡。
“臣以为,许青起不足以胜任大司农一职。女子为官入朝,历来就没有先例。再者,过于年轻,学识见地浅薄,也不足以服众,更难以做甚为复杂繁琐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而今已经有二十了吧?豆蔻年华,全部蹉跎在战场之上,若是再耽搁下去,女儿家一生最好的时光就过去了。
若不是孟将军走的突然,二人早就成了亲,说不定这会儿孩子都有了。”
这么多儿郎不够使唤,奴役个女娘,圣上你良心何在啊!
他不提孟珩还好,一提起来许靖承就觉得自家欠许青起良多:“丞相所言极是,寡人琢磨着回头要仔细留心都城内未娶的郎君,看看可有合适的人选,寡人要亲自给长宁侯赐婚,送她一桩美满姻缘。
关键是,寡人知道的郎君都很一般,根本配不上长宁侯。丞相在都城里面认识的人多,也不拘都城里的,只要足够优秀,样貌,气度,文韬武略不输于镇远大将军都可。”
刘谦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自己是为了封驳皇帝旨意而来,不是来给那个许青起做媒的。
一个胸无点墨只知道打打杀杀一把年纪的老姑娘,还想要不输于镇远大将军那样的儿郎相配?
刘谦深深的怀疑皇帝是不是昏了头。
“圣上恕罪,牵线作媒这种事情臣不是很擅长。臣来叨扰圣上是为了大司农一职,臣觉得许青起担不起如此大的责任。”
他觉得再委婉下去只会被皇帝继续搪塞,不如直接一些。
许靖承脸上的笑意也不动声色的敛了起来,做决定的时候他就知道,要跟刘谦这个老东西好好的掰扯一番,所以他有足够的耐心。
毕竟刘谦确实是老臣了,大燕建立他也功不可没,骄纵一些,私心重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不能手伸太长触碰他的底线。
在此之前他并不打算跟这位丞相大人彻底的撕破脸皮,毕竟朝中真正能胜任这个位置的人暂时还没有。
“大司农一职,寡人已经决定了,交给许青起,旨意都下了,官印手令等物件已经着人送去长宁侯府了。”
“圣上,大司农一职,兹事体大,草率不得。”
“不草率,这是寡人深思熟虑的,想了一个多月了。”从知道许青起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了:“在寡人看来,再没有谁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了。至于女子,女子怎么了?先帝在的时候,我们在雁门关的时候,上阵杀敌的女子也不少啊,旁的不说,大将军的夫人,还有威武大将军,定远大将军,他们的家眷都曾上过战场。
女子既然能如男子一般上战场杀敌,怎么就不能入朝堂了?
难不成寡人跟诸位比那北边的蛮夷还可怕,能吃了她不成?
至于学识见地浅薄,丞相啊,你不能因为人家年轻就红口白牙的欺负人家啊!许青起是什么人?是尘远大师的高徒。大师这才坐化几年啊?你忘了?
这南北东西,还有谁能比大师睿智能比他见多识广?他教导出来的人会差?
旁的不说,广康县令夏立安的折子是经过你手呈递上来的吧?广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你不清楚?广康原先是个什么样子的你没见过应该也有所耳闻吧?许青起在那才呆了几天?整个县城如今改头换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何不能胜任大司农一职?做一个地方官只能造福一方,做大司农她能造福我整个大燕。”
皇帝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的跟臣子说这么多了,然而刘谦半点也没觉得这是荣宠,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许青起。
他叹了一口气:“圣上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这样一说,臣也觉得她确实很合适。但是臣一人觉得合适没用,还有那么多朝臣。就算是当着臣跟您的面不说什么,背后地里也会议论。”
“议论什么?”许靖承浓眉一挑:“议论寡人任人唯亲?满朝上下,包括下属的郡县,哪一个不是任人唯亲?丞相你不曾任人唯亲?你举荐的人哪一个不是跟你有关的?大街上的陌路人就算是再如何的才华横溢你会举荐吗?你知道他是真的有才吗?
大家都可以寡人为什么不可以?寡人有任人唯亲的资本,有这个权力,为什么不可以?”
这种让人诟病的事情从许靖承嘴里说出来理直气壮。
油盐不进的让刘谦气的简直快吐血,只能悻悻告退。
许靖承却很清楚,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大司农之位是他跟先帝旧臣真正博弈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