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漆以最大的力度控制着身体下坠,在撞上参差不齐的岩壁之前抓住了许青起。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本能的抓住了岩石,脚在凭借着感觉在云雾缭绕的山崖上借力继续往下坠去。
数十丈高的山崖之下雪松香柏身上也披着一层白,因为从上面坠下来人撞击的树冠上的雪簌簌坠落。
周泽漆带着不知生死的许青起没有控制住下坠的冲击力,从树冠上撞了进去之后,一把抓住了枝桠,猛然一坠,那树枝被这冲击力再加上两个人下坠的力道一下子扯断。
周泽漆根本顾不得自己的手,只觉得突然有些用不上劲,两人一并掉落在了湿漉漉的枯叶之上。
“阿起!”
他喊了一声,可惜并未得到回应。
他的右手被许青起压在身下,只能借着左手使劲起身,随即才发现左手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臼了,根本就用不上劲儿。
他将右手抽出来,伸手一把将脱臼的手腕捏到原位,疼的他眉头拧在了一起,瞳孔一缩。
而后用撕下的布条死死的缠住。
至于手臂上蹭的那皮开肉绽的外伤他根本没在意,也没去在意身上其他的伤,他伸手将许青起身上满是鲜血的皮甲扯下来,而后撕扯的七零八落的丢在一旁。
甚至还将周围的枯叶刨了刨,尽量做出拖拽的痕迹。随后解下身上的腰带,将满身是血的许青起绑在自己背上,艰难的爬起来脚步蹒跚的朝北边走去。
“阿起,你坚持坚持,我带你出去,咱们去楚方,去凉觉寺,那儿有你师父庇佑,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趁着天没黑,他得尽快离开,即便是走不出大山也要找一处隐蔽得地方安置。
这里不安全。
这个不安全指的不是山中得野兽,而是很快就会来搜寻的人。
许青起还有一口气,他必定要保住她不会让她死了。
但是,暂时的,在这些人的眼里,她得死了!
此处离山巅之上还有距离。
消息传出去派人进山搜寻,这个天气想到进山想要找到这里来还需要些时间,这点时间就是他的倚仗,就是他们活命的机会。
从他跟着跳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跟许青起的命就绑在了一起,她生他生,她死他死。
山崖之上,天云山顶,此刻一片狼藉。
那一脚踩下去没过小腿的积雪上面老远看过去有些许斑驳,走近看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幸存的人。
夏和光拽着石榴,眼眶发红:“醒醒,你醒醒!”
可惜的是,石榴再也无法给他任何的回应。
不远处,长安抱着早就已经气绝身亡的长福嚎啕大哭。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路相伴走到现在,即便是卖身为奴日子过的也很肆意,从未想过会有谁突然就这样死去,永远的离开。
余钱看着面前已然彻底断气的岳清臣,大口的喘着气:“还有绳子吗?找一些来。”他要下去,下去找许青起。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许青起如同他家公子当初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尸骨无存。
程许原本腿脚发软的瘫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长福和石榴,闻言这才回神,忙不迭的爬起来,伸出冻的红肿僵硬的手抹了抹眼睛:“你等等!”
很快,艰难的一脚高一脚低的拖来了一捆绳子。
余钱将绳子的一端拴在距离断崖最近的树上,另外一端绑在自己的身上,转脸看了石榴一眼,纵身跳了下去。
夏和光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看着程许:“你跟长安带着石榴和长福先回去吧!”
程许不解的看着他。
“不回去也行,就在这天云山之颠葬了吧!这里是整个蜀州的最高处,再没有比这风水更好的地方了。葬在这里,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最重要的是,就葬在这,哪怕死去了,也能看着他来日替他们报仇。
他要下去找他师父,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找到。
天渐渐暗了下来,绳子的长度并不足以让余钱直接到达崖底,不过剩下的高度已经难不到他。
借力抓住了崖壁上的一棵树,而后提气控制着自己往下坠去。
外面暮色已至,林子里面已经彻底的看不清楚了。
余钱绑了个火把,握着刀一点的寻找。
不时的抬头看,估算着那样掉下来之后人大概会掉落在哪里。
没找到许青起,却碰到了摔的面目全非单雄飞。
他俯身将人反过来,人已经死的彻彻底底了。
一起掉下来的,单雄飞落在这,那么许青起应该也不会远才对,至于逍遥侯——
余钱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但是他不是郭要那个除了习武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傻子。
以前不知道,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逍遥侯喜欢许青起,喜欢那个差点跟他家公子成亲白头偕老的人。
一个人男人能义无反顾的跟着一个人跳下深渊,足以说明了一切。
他不能想起逍遥侯,想起来心里就复杂到了极点。
不想这些,眼下是要先将人找到。
可是火把的光亮能照到的地方实在有限的很。
这边的雪虽然没有山顶积的那么厚实,但是根本找不到干的地方。
找人心切,可此刻余钱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过夜。
打着火把将附近仔细的来回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任何痕迹,他不由得就想到了过夜的问题。
他往崖壁边上走了一段,这地方是他刚刚下来落脚的地方,有几棵大树,树冠很茂密,或许能在下面找到些能燃烧的枯枝。
他需要一堆篝火过夜,不然人没找到,他要先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借着火把的余光他抬头四处搜寻,不仅看见了干柴,更看见了新折断的枝桠。
微微一怔,随即低头在那下方仔细的寻找了一番。
那棵大树之下有很明显的痕迹,甚至还有血迹,却没有见到人。
他心中狂跳起来,开始以那里为中心寻找,心里努力的往好的地方想,没在原地,人肯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直到他看见了东边不远处那被撕扯的没有了模样的血衣,以及一块染血的玉佩。
血衣是许青起之前穿戴的皮甲,玉佩则是周泽漆的,九位公子每人都有一块,许家四位亲生的孩子出生之后就会有,而司徒瑾他们这些收养的,是在父母双亡之后被收养的那一刻,许怀信亲自将刻着他们姓氏的玉佩挂在他们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