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面积关乎税收,每年都会核实,这个做不了假。关键在于,荒地免税这个时间多少合适,具体又该是怎样一个章程,是每年一汇总还是要怎样。恕下官直言,百姓日子是不好过,但是不好过不等于个个都纯善,一旦被他们发现有可趁之机,一个比一个会钻空子。”
许青起嗯了一声,看了夏立安一眼:“那依夏大人的意思,这荒地免税几年合适?”问完不等夏立安回答她又继续道:“如今本官来广康赴任,与二位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地方以前怎样都不重要,而今它非常的重要。
二十里开外就是梁谷关,那边什么情况二位比本官更熟悉。一旦青州战事结束,夏国回过头,首当其冲的就是广康。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粮食,金钱,人,都得有。可二位想想,如今的广康,这几样有哪一样是富足的。”
夏立安和于聪面面相觑,心中满是无奈。原本好好的,谁能想到稀里糊涂的家门口被一刀两断对立了呢?
从县衙往回走,于聪叫住了夏立安:“夏大人!”
夏立安正准备上轿子又站直了身子:“何事?”
于聪道:“头年拙荆酿的酒,前几日挖出来,闻着很不错,一起去喝两杯?”
夏立安打量了他两眼应了下来:“那敢情好,今日有口福了。”
二人上了轿子,一前一后的朝同一个地方走去。
随行的仆从已经先一步回去告知于夫人有客上门。
一壶酒,几样小菜,于夫人亲自送过来招呼了夏立安一声之后就离开了,将地方腾出来给他二人说话。
于聪斟了酒:“夏大人,请!”
夏立安抬起酒盅:“老于,你我相识多年,一路相扶到今,怎么突然就客套起来了。这一口一个夏大人,叫的人听着好生不习惯。”
于聪呵呵笑:“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夏兄,你比我聪明,应当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这位县太爷跟原先那位不一样,不好糊弄啊!”
“既然如此谨小慎微,怎么又堂而皇之的在县衙门口就邀我过来?”
于聪轻笑,举杯跟他碰了一下:“有些举动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光明正大。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呢?”
“那你邀我来,总不至于真的是喝酒吧?”
于聪不答反问:“难道酒和菜都不合夏兄心意?”
“哎,这话严重了,酒是好酒,菜也是菜。只不过眼下你我境况不佳,如履薄冰,好酒好菜入口也食之无味啊!”
于聪道:“倒也不至于。咱们这位县太爷年纪不大,却是个有能力的。你从来都比我聪明,我就不信先前那番话你没听明白。”
夏立安叹气:“听明白了,太平日子不多了,可能要不了几年就要打仗了。这位底细咱们不清楚,但是接手这边怕不仅仅只是当个县令那么简单。十有八九就是许家那位的马前卒,在为后面南下做准备了。”
于聪道:“没错,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广康离梁谷关太近了,与其等对方抽手回过头来收拾这边,不如主动出击。即便不主动也不能被动,以防届时被打个措手不及。你觉得,要是打起来,哪一方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这还用说,自然是北边胜算大一些。先不说人,就说行军打仗,中州那一帮安逸惯了的酒囊饭袋如何是许怀信的对手。也就是新朝廷如今刚刚成立,还不稳。若是稳了直接南下,加上青州那边的战事,夏国腹背受敌,亡国之日不远。”
至于北边,江山只要能打下来,还能缺了鞍前马后治理的人?
于聪微微踌躇终究还是把心里面的想法宣之于口:“夏兄,如今只有你我再无别人,你跟兄弟说一句实话,你当真愿意永远只做个九品芝麻官在这广康呆上一辈子吗?”
夏立安微微蹙眉:“你这话说的,我们这样的人走到如今已经到顶了,还能有别的什么想头。”没有功名在身,一介布衣钻营自此已经十分难得了,再想其他那就是好高骛远痴人做梦。
“总还是要有些想法的,万一有机会了呢?”
“什么机会?”夏立安也不傻,问出口之后便明了:“你是说许大人?”
于聪点点头:“我想了,这件事情只有利没有弊。我们这种芝麻官,正常来说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是凡事总有意外,眼下这不就是个意外吗?咱们只需要配合他将他要做的事情做好,得到他的信任,那么以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等打起来的那一天,机会会更多。
战乱总比寻常更容易建功勋,只要许怀信平了中州,不说天大功勋破天富贵,咱们的位置总是会动一动的。”
说完怕说服不了夏立安又继续道:“这位年纪虽然不大,却是战功赫赫。当初北夷人破了横塘关血洗曲阳城,夺关之战他以一己之力杀了对方的王,还生擒了一位王子。而后北伐上伐夷,又修建互市,功绩显赫。若不是燕帝有南下之意,广康这个地方又有些微妙,也不会让他亲自来做一个小小县令。”
夏立安问:“你从何处得知?”
“县衙里面的人都传遍了夏兄你竟不知?约莫是从他带的人嘴里传出来的,衙役个个津津乐道的。这些事情可不是能随便乱传的,想必确有其事。”
这样的一个人来当一个小县令本就不符合常理,但是要跟那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也就顺了。
夏立安看着他,半响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好!”
随后二人举起酒盏一碰,一饮而尽。
二人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在县衙门口发生的事情许青起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于聪喊住夏立安约他去家里喝酒,守门的衙役转身就报了上去。
许青起会心一笑:“于聪看起来没有夏立安聪明,事事谨小慎微以夏立安为先,但是他却比夏立安更会审时度势。”
程许有些不太确定:“他们会信吗?”
“我有说假的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说的没有一个字的假话,所以他们有什么不信的呢?
再说,她也没说什么,一切都是意会,全靠二人揣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