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人多,且有备而来。但是他也不惧,输了就是死,赢了,对方的干粮,马匹,武器,都是他们的。
一声“列队”,他将余钱等人迅速拉到了身后。
他带的这些人虽然不算是伤兵残将,但是到了大漠这种地方,又刚刚从那鬼天气之中死里逃生,与北夷的骑兵相比实在差的太远了。
最重要的是,他手边没有得用的人,胜负,生死,全部都系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面临的生死存亡时刻,在这种时刻,每一个人在对活着的渴望的驱使下都迸发出极大的力量,在孟珩的指挥下不断的变化阵型。
然而最终依旧惨败。
死伤过半,他们仓皇逃跑,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对方在茫茫荒漠之中追的人仰马翻。
还有更多的人永远的躺在那荒漠之中再也起不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谈,但是在暂时摆脱了北夷人的追兵之后孟珩一行还是停下来了,遥遥望着先前恶战的地方,各个都红了眼,还有眼皮子薄的直接哭了出来。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原本是都不认识的,但是有幸一起出征,一起几番出生入死,虽然有可能不是所有人彼此都熟悉,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但是早就已经是兄弟了。
如今他们还侥幸活着,可是还有那么多人,死了,甚至于连尸体都带不回去,更没办法让他们入土为安。
孟珩心里也不好受,他十四岁第一次上战场,支援横塘关第一次真正做主将,还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样败的这么惨烈。
他迎着带着沙尘的风看着远处,喉结动了几次,硬是把涌动的情绪收了回去。
不会白死,这些人都不会白死,他一定会踏平北夷,会让他们死得其所。
半响,他才回头,看了一眼软巴巴的趴在马背上的余钱微微蹙眉,随后翻身上马,带着人绝尘而去。
一轮银盘似的月亮在云朵中穿梭,悄无声息的就到了半空中,遥远的地方有狼的声音响起,带着冷风,叫人毛骨悚然。
许青起靠在帐篷外面闭目养神。
睡是不可能真的睡踏实的,孟珩不在,留下的大部分都是伤兵,北夷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来,毕竟他们驻扎在这里已经被对方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会来多少人。
再有一次,对方定然是打着将他们一窝端的主意来的,届时必然是一场恶战。
所以,她不敢放松半点,却也不能不休息。不然,还没等来对方,很有可能自己就先把自己拖垮了。
刚刚月过中天,她就猛然睁开眼睛,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动,但是她依旧觉得十分的不安。
她睁开眼睛,看着周围一直都没熄灭的篝火以及不断来往巡逻的士兵。
很快,不止她警惕起来,巡逻的士兵也警惕起来,因为听见了马蹄声。
在周围放哨的士兵正要喊,随后听见了声音,自己人,虚惊一场。
许青起大步迎了上去,借着火光和月光清晰的看见走在最前面的孟珩,他的身前还趴着一个人。
“公子!”
孟珩应了一声,周身都散发着罕见的寒意,翻身下马,伸手亲自将趴在马背上的人给弄了下来。
许青起上前搭手,这才看清楚:“余钱!”
人已经晕过去好久了,气息微弱的几乎快没有了得到样子,身上得到伤口还没结痂,但是血都流的感觉快要流不出来了的样子。
许青起将人弄到她先前歇息的地方放下来,没有说话。
她能看出来,孟珩心情很差,余钱这个样子,就吊着最后一口气,若是没有药,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是一个从小就跟着孟珩长大的人,虽说是主仆关系,实则就是左右手。
孟珩情绪低落,不止是因为余钱,还因为先前那一战,但是他没跟许青起细说。
“烈酒和草药还有吗?”
“还有一点。”没敢全部用完,留了一些。
许青起去拿来之后,孟珩就坐下来开始伸手扒余钱身上的衣裳,对许青起道:“不继续休息就去周围看看,让士兵戒严,接下来怕是还会有一场恶战。”
对方已经摸透了他们的行踪,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大漠的。或许眼下就已经在不远处潜伏下来了,看着他们一堆伤残在这战战兢兢的防备着。但是对方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的。
他此刻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年,边关守将向来都是只守不攻。并非他们不想直接打过去一劳永逸,是北夷在战场之上实在是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着实是一块十分难啃的骨头。
他们这一步想的太简单,终归是走错了。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无论如何,人他已经带来了,但凡还有最后一口气,他都不能让那么多死去的人白死。
许青起微微蹙眉,他们眼下得到情况实在不妙了些。但是不管是人力还是兵器或者是食物药物都短缺,这就直接将他们陷入绝境之中。
孟珩比她更清楚,他们眼下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了,要么拼命活下来,要么就死在敌人刀下,埋骨异乡。
即便他之前已经派了几波人出去,一路向南朝无定河那边去求援,但能不能走出大漠走到无定河跟前那都不好说。
只不过是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上天交给命运了。
用烈酒清洗伤口,这比用刀子在原本的伤口上刮一遍更加要命,死人都能给疼活了,何况是晕过去的余钱。
但是,孟珩没有别的办法,他没药了。
余钱疼的一身都是汗,没忍住大叫出声。半响才艰难的克制住,脑子里面恍恍惚惚的几乎连不上线了,蜷缩在那影影绰绰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公子,我,我还活着.”
“嗯,我们都还活着。伤的有些重,不过不碍事,养养就好了。”
“阿,阿要呢?”
这个时候,他还惦记着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孟珩道:“我还没找到他,不过已经找到你了,找到他也快了。休息两日,等你好一些我们就去找他。”
郭要在哪里,是死还是活,这些他都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他循着当时起风的地方在附近一带都找了,找到了不少士兵,却始终没有郭要的影子。郭要作为先锋将领,行军的时候跟他不在一起,但是距离也不会太远。找不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在飓风之中受了重伤,被沙尘掩埋没能爬出来,还有一种就是爬出来了遇到了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