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漆有条不紊的剪掉脐带将孩子包好。
许青起则是在看呼尔罕。
人已经昏厥了过去,但是体下恶露还在继续躺着。
她喊了毡房内的侍女,叮嘱她给擦洗,随时看着恶露排泄的情况。
那模样,倒是比周泽漆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夫要懂的多。实在是难以想象她是一个刚刚及笄不久,还未谈婚论嫁未经人事的少女。
这不是乌日塔的第一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了之后他看了一眼抱了一下,转身就发现周泽漆跟许青起已经不见人了。
两个人已经出了那顶带着血腥味的毡房。
外面飘着雪花的寒风吹的许青起哆嗦了一下,本能的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随后她抬手嗅了嗅,皱巴着眉头:“我馊了!”
身上这身衣裳已经好多天了。
周泽漆叹气:“或者过了今夜,你能梳洗一下。”
“不容易啊!虽然说涂山部不缺水,但是他们这儿的人天冷的时候是不洗澡的。别的不求,能有身换洗的衣裳我就谢谢了。”
何况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果可以他们可以提出要求,不被继续看管,在对方允许的活动范围之内自由。
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乌日塔就大笑着进了他们毡房。
压根不用许青起他们开口,送来了食物和崭新的衣物。
周泽漆借此跟他提出要求:“在见到涂山部的王之前我们不会离开,所以左贤王能否将门口守着的人撤走,我自己也带了人。你这样会让他们失去用武之地没了价值。”
“好说好说,贵客初来乍到对这一带不熟悉,留几个人供你们差使,并非监视。”
周泽漆问:“不知道左贤王什么时候才能替我们引荐,毕竟时机不等人。此处离无定河太远,我们已经很久没收到大夏的消息,完全不知道许家军跟他们那个朝廷的战局到底如何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暂时不要着急。你们远道而来,首先最应该的是好好转转,好好领略一下我们涂山部的风光不是吗?”
周泽漆微微蹙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乌日塔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我们的新王你大概不了解,他继承王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颁布了一条禁战令,近年内准备休养生息不再去南边,不打算与夏人发生冲突。若是知道你们前来是要游说几个部落联盟再一次攻打夏国,各位怕是会很危险。”
周泽漆问:“那左贤王的意思呢?”
他并不信乌日塔这番说辞,北夷人好斗那是刻在骨子里面的,更何况他们与夏国本就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乌日塔道:“我自然是要拥护我们的王的。年前那一仗诸位应当都听说了,虽然带回来不少女人和粮草,但那是用命换来的。我的阿布巴图尔和弟弟木德勒永远的留在了那片土地上。若是可以,我自然是想带人南下杀个痛快,为他们报仇雪恨。但是王有令,不得不从。”
说着,狠狠叹息一声:“我也很为难。”
许青起呵了一声:“且不论你说的真假,涂山部难道已经强大到了不需要往南扩张就可以自给自足了吗?”
那自然不是,夏人住的房子,吃的粮食,穿的绫罗绸缎他们都想要,这跟物资充裕不充裕没有任何关系。
周泽漆道:“久闻左贤王英勇,可今日一见,传言未免有些夸大,实在让人觉得失望。无论如何,我们也得见到桑戎王,我们会努力的说服他的。”
乌日塔轻笑两声问他:“我有一点不明白,扈拔离白狄和阿史部似乎更近一点,若是想联合起来一起南下,这两部应当更加合适,为何舍近求远来我涂山部呢?”
这几个夏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心情好,就陪着他们兜几圈好了,就看他们还能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说起这个,周泽漆就是一声长叹:“实不相瞒,阿史那边已经派人前去,至于白狄,因为地域的原因,并不是很愿意参与此事。再加上近年与我部摩擦不断,怕是很难达成一致。我们北夷地大物不博,八部各怀心思,完全没办法团结起来,若是能团结一心,夏国算什么?我们的铁骑只要过了无定河,南边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是吗?”乌日塔笑了一声,那声音叫人心里发寒:“你所言也是我所愿,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完,站起来:“好,我知道了,几位不要着急,先换洗一番吃好喝好,三日之后我要宴请,到时候我们的王也会来,你们自然能见到。”如果桑戎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如果回不来,这几个就是他顺利登上王位的垫脚石。
许青起坐在那没动,眉头微微皱着,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在脑子里把他们说的话和乌日塔说的话又过了一遍。
“三公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已经露馅,被乌日塔识破我们是夏人而非扈拔部人,会如何?”
周泽漆道:“两个可能,要么杀了我们,要么留着加以利用。如果说他已经识破了,却依旧没有动作,那么极有可能是后者。”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想办法尽快找到桑戎,告诉他,乌日塔三日后宴请,会在宴上发难行刺于他而后取而代之。这边我会跟乌日塔坦诚的谈一次,允诺他帮他拿下王位,说服他伺机而动。”
这做法简直就跟在悬崖峭壁上行走一般,随时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那我们呢?”胡裴山问。
他们这会儿似乎成了多余的了。
周泽漆道:“好好养伤,面上暂时不要有动作,但是要尽快将这地方摸清楚。”
明面上不要有动作,那么暗地里可以各种动作了?
几个人吃了东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周泽漆喊住许青起:“给你!”
许青起看着他手里的两个小玉瓶伸手接了过去:“这什么?”
“白色的是毒药,绿色的是伤药,希望我们都不要用到。”
许青起将东西塞进怀里看着胡裴山等人:“如果我晚上还没回来你们就抓紧撤,保命要紧,不要管我。”
周泽漆道:“我也一样。我们晚上,在此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