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受了伤的胡裴山在与两头狼周旋的时候,另外一头瞅准了时机一跃而起,从他身后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胡裴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撞,整个人就朝前扑了过去。受伤的手臂被这么一撞直接脱力,手里的刀差点没抓稳。
他反应尚且算是迅速,往边上一个翻滚,却依旧没能摆脱健壮的狼爪。
赵春冬回头:“胡大叔!”
想上前营救,却分身乏术。
许青起挥剑挡开扑过来的狼,纵身一跃,踩着跳起来的那只狼的脑袋冲了过去。她已经尽力快一些了,可惜还是没能来得及,狼的獠牙穿破了胡裴山身上的衣裳,扎进了他的皮肉里。
许青起手里的箭直接从那头狼的喉咙里面穿过。
刺进去拔出来,滚热的狼血溅了她一脸。
“大胡子!”她喊了一声,甚至来不及伸手去将倒在地上的胡裴山拽起来就又狼再次扑了过来。
此起彼伏的叫声在旷野之中传的老远。没有人能听得懂狼的语言,但是却都清楚,这是一种讯号,总之不太妙。
许青起接连斩杀了两头狼之后才有机会将胡裴山一把从地上薅起来,一手抓住他的衣裳一手拿剑,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找不到。
在解决了最后一头狼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再耽搁,手脚发软的爬上马背鸡翅而去。
满地的尸体,血腥味儿弥漫。
刚刚离开那不久,陆陆续续的便有动静朝先前恶斗的地方赶去。
火把带来的光亮之下,满地横尸,有人的,也有狼的。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没有夏人的儒雅,也没有北夷人的粗狂,倒是跟先前巴尔思有些相似。
他撩开身上厚厚的狐裘翻身下马,伸手便有火把递了过来。
他拿着火把在两具狼尸跟前蹲了下来,伸手扒开沾血的狼毛。寒风之下,血已经不热了。
“夏人?”
伤口都是剑伤,一剑封喉,是个高手。
大漠里面的人有擅长用弓箭,有擅长用斧头用刀的,但是用剑的人当真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剑法高超的更没有听说过。
也正因为如此,从伤口上他看出来了,刚刚在这里屠了他精心养护的狼群的人,不是北夷人。
仿佛像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还未起身便听见身后有人喊:“这有一个还活着的。”
所谓活着,大概就是还吊着最后一口气。面对着对方叽里呱啦的盘问,那个气若游丝的人只回了几个字。“夏,夏人潜,潜入。”
身穿北夷人服饰的许青起等人自然想不到刀下还有幸存之人,他们潜入北地的已经被人所知,快马加鞭远跑几十里,马儿首先有些吃不住了。
许青起胯下的马儿在她勒住缰绳的时候猛然一下子跪了下来。好在她反应还算快,在马儿跪地之前松开缰绳抓住趴在马背上的胡裴山凌空而起稳稳落在了一旁,否则的话就被直接甩出去了。她是安稳落地了,但是马儿这猛然的往下一跪就再没能站起来。
挣扎了老半天,喘着粗气歪在满是寒气的荒地里,夜色之下,有眼泪顺着那双大眼睛的眼角溢了出来。万物有灵,哪怕是牲畜也明白很多东西。它心里清楚,这一倒下来应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许青起静静的看了它半响才收回目光。
这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良驹,但也是她从靖宁城骑了一路的,将她驮到了青州楚方城,又将她驮回横塘关,陪她回过曲阳,现在又跟她一起北上,多少都有些感情了。
可眼下,人尚且自顾不暇,哪能顾得了这么一个牲口。
天还没凉,漠北的寒风就跟刀子一样刮着。
几个人收集了些枯枝,好不容易才将篝火点起来。
“大胡子,你怎么样了?”
胡裴山这会儿疼的都快要麻木了,喘着气:“没事,死不了。”
周泽漆蹲下来:“我看看。”说着,伸手扯开了他身上的衣裳。
火光将这块地方照的亮堂堂的,胡裴山的腰和手臂都有刀伤,血不断的往外沁,后背那里被狼的獠牙洞穿,两个血窟窿。
腿上也有伤。
周泽漆从水囊里面取了些烈酒,随后又让空青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用火烤烫。
“你忍着些。”
胡裴山道:“来吧!”只要还有口气在,没死就算是赚了,这点伤算什么。
想是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叫出声。寒风凛冽,却疼的他周身起汗。
包扎了伤口之后,空青和辛知也给其他人处理好了伤。伤的最重的就是胡裴山,这会儿他已经没办法骑着马继续前行了。
周泽漆喊了许青起一声:“过来!”
许青起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周泽漆抓住她的手,伸手将她外面的袍子扯了下来,浅色的里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冒犯了!”
许青起坐在那没动,只看着自己的脚下,由着他将衣领往下撤了撤,敷了止血的药在伤口上。
“其实问题不大,穿的厚,避开的也算及时,就皮肉伤而已。”皮肉伤,要不了命,所以上药不上药都无所谓。
周泽漆没回应,将她的衣裳重新捋好,袍子披在了她身上。
“累不累?”
许青起拨弄着篝火:“累,我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希望老天保佑,后半夜不要再遇到什么,让我们大家都能缓一缓。”
从进入漠北开始,哪怕之前在巴图鲁家投宿她都没敢睡一个踏实觉。
“后悔吗?”
许青起转脸看着他:“三公子何出此言?”
“当初横塘关夺回之后就离开的话,即便不是去相夫教子也能浪迹江湖逍遥自在。明明有得选择,怎么就傻乎乎的选了这么一条道走呢?”
许青起有些茫然,看着面前跳动的火苗:“我有时候也这么想过,但是很少时候。可不管怎样已经选择了,那自然是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许家人,从不走回头路!我从小习武,起初为的是传承家中衣钵。最重要的是我爹就我一个孩子,他说这个世上女子尤为不易,总要有几分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能不受欺负。他在的时候能给我遮风避雨,但是终究有一天我自己得长起来风雨不侵才行,毕竟他总是要走在我前面的。
后来我就想着,或许我还没能如他期望的那样长成一棵无惧风雨的参天大树,但是我也是可以试着为别人遮风挡雨的了。说个大不敬的话,其实我一点都不赞同四公子出兵的想法。虽然我痛恨北夷人,可主动发起战争企图以战养战,这种掠夺的形式与北夷人的举止何异?
但是回头又一想,与其一直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若是能以战止战,以部分人的鲜血换取北地百年安宁,让百姓得以喘息,能安居乐业,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说完,看着周泽漆:“三公子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