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穆欢下了课出来和原羽吃饭，正迎面撞上了来学校找人的穆正川。
穆正川一看到俩人就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这四五天电话打不通，人找不着，家里东西也都收拾出去了，他养这么大女儿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原羽牵着穆欢的手没松开，顶着穆正川吃人的眼神，反而下意识把人往身后护了护，朝对面喊了声：“穆叔。”
穆正川倒没直接撕破脸，只讽刺地哼了声。“你别叫我，我担不起。”
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是要面子的，和小辈吵起来实在不像样。
何况中间还夹着个原韵柔，他火归火现在还不至于发难。
总之他是不会同意两人在一起，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以前的确欣赏原羽觉得这孩子有能力有前途，如果放在一般家庭那肯定是个万里挑一的最优选，可他穆正川的女儿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丈夫人选，起码家世方面要上得了台面。
穆正川指了下穆欢：“你过来，爸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穆欢挑眉，看他脸色铁青，她心情反倒不错了。
“说什么啊，我很忙的，还要回去学习呢，”不过她还是转头对原羽使了个眼色，“你先去餐厅等我吧，别忘了点我要吃的脆皮鸭，我很快就过去。”
原羽唇线抿得直，却还是轻‘嗯’了声，朝穆正川点了点头后走去别处。
这是穆欢的爸爸，他的未来岳丈。父女俩感情再不好，血缘关系摆在这，表面的尊敬礼貌要维持完美。
穆正川没好气地瞥了原羽一眼，深出一口气，不怎么严厉地斥责穆欢：“你怎么能跟个小孩似的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电话也不接，知不知道爸爸多担心你？”
穆欢扁了扁嘴没话说。
“你这几天都是和原羽住在一起？”他问话有些大家长的严肃，穆欢却不甚在意地点头，“是的。”
“你……！”穆正川叹气，“算了，过去的事我怎么说也没用了，待会你去和他说清楚，把这乱七八糟的关系给断了，以后也别再和他有来往！”
穆欢撩撩头发：“不要。”
“不要也得要！你谈恋爱我不拦着，可那么多男孩你不找，跟家里弟弟混在一起传出去丢不丢脸？！”
穆欢轻快的脸色一点都不变：“有什么丢脸的，又没血缘关系。”
穆正川脸都黑了。“你看上那小子什么了，秦序哪里比他差了？不就比人高了点脸好看了点，其它的他哪里能比得上？只说人家秦家留给秦序的产业其中一部分，再优秀那靠他自己奋斗一辈子也追不上！”
穆欢最听不得这话。
总之在穆正川眼里她找个足够有钱的就好，就算那人老弱病残也没事。
他是不是带着这样的想法不确定，反正穆欢就是把他想象成最恶臭的父亲，如果母亲虞娜还在其实她也不会这样极端。
穆欢瞥过脸安静了好一会。
这模样落在穆正川眼里是她已经把话听进去了。
他后一想女儿可能就是出于玩玩的心理，也不见得就真对原羽多上心，到底是小女孩，住在一起相处起来被原羽那张小俊脸迷惑也正常。
穆正川想着，立马趁热打铁再说些什么，就听自己的女儿突然用无奈透着烦躁的语气：“其实前不久我已经和原羽提分手了。”
穆正川一怔：“那现在怎么回事？”
穆欢抿着唇，表情都变得有些郁闷：“还不是原韵柔那个女人，她一直各种对我纠缠逼我求我和她儿子复合。”
“什么？”穆正川根本没想过还有这一层。穆欢直接翻出手机给他看，“就知道你不信，自己看啊，那几天一直给我发短信打电话，把我生活搅得一团糟！”
穆正川一看，的确是原韵柔的手机号，短信内容也和穆欢说的差不多。
他不得不信。“这些事你怎么不告诉爸爸呢？”
穆欢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失望地冷笑一声：“你们是相亲相爱的夫妻，她是你最爱的人，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女儿。”
说到最后她低下了头，嗓音都带着几分委屈的腔调。
穆正川心口一紧，伸手想拍拍女儿的肩膀却被她躲开：“所以年前那一段时间我都不怎么回家，就是为了躲这个，反正告诉你也没用，谁让我妈死的早呢，没人真的在乎我。”
穆正川听着越来越难受。
他没想到原韵柔私底下还有这副面孔，这么费心费力让他女儿和原羽在一起，为的是什么……。
人最在乎什么，一有事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什么。
除了是为了钱他想不到别的了。
穆正川有为往后做准备，原本是要立遗嘱将财产一半分给穆欢一半给原韵柔。
现在……穆正川眼里凝重，说到底半道夫妻还是没有亲生女儿来得有真心啊……
“最近钱还够不够花，我让助理往你卡里再转些，想买什么尽情买。”穆正川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不会说什么安慰话，总归给钱就行了。
穆欢没说不要，往后退了下，顺了顺头发：“都给我弄乱了。”
穆正川舒心地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严肃起脸：“记得和原羽说分手，他配不上我的宝贝女儿。”
“不要。”穆欢却依旧不改主意。
穆正川知道她是个任性的，你让她往东她偏往西，也就不再多说了。
反正两人已经分过一次就有第二次，等她自己腻了就行。现在，他更急着回去找原韵柔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目送着穆正川开车走后。
穆欢眼里的所有情绪褪了个干净，惬意地翘起唇，慢悠悠往餐厅走。
都别好过，除了她自己。
*
如穆欢所愿，穆正川夫妻俩大吵了一架，最终在原韵柔哭着说离婚时结束了闹剧。
穆正川得之不易、也是唯一真心爱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孩子的事就离婚，到底是又放低了姿态把人哄好。
穆欢知道后也不意外。只是原羽以后想进穆家的门是不大容易了。
她和原羽谈恋爱和这乱七八糟的事没关系，但不影响她每次看到穆正川因为两人在一起而动怒憋火的样子就暗爽。
可没想到还有转折。
是一年后的事。
穆欢大四即将毕业的某一天，饭桌上穆正川突然异常激动地让她叫原羽来家里吃饭，那表情怎么说呢，就像平平无奇地走在路上突然捡到了八百万，双眼都迸发起闪亮的光。
“本来是因为你们俩个的姐弟关系我觉得不合适，可这么久我也想通了，原羽是真心的喜欢你对你好，干什么还管别人家怎么看我们，只要你们俩个小孩以后相伴着过得开心幸福就好。”
“乖女儿，待会给小羽打个电话，让他晚上来家里吃饭，咱们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
穆欢好奇他又作什么妖，当真让原羽来家里吃饭。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原羽和他亲生父亲姓顾的相认了。
就是那个欺骗原韵柔当小情人，后来让私生子给正妻儿子当人形血库的父亲。
姓顾的是个很有钱的，不同于穆正川这种打拼了大半辈子小有资产的，姓顾的是百年大族，家产财富不可估算。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和扔在外快二十年的私生子相认了。
总之原羽现在的身价一下子从普通上升到了世界顶尖的金字塔，正是穆正川做梦都想高攀上的真真正正有权有势的大豪门。
穆正川彻底变了个态度，饭桌上对原羽各种殷勤备至，甚至有意无意地提了两句问他有没有早点结婚的打算。
原羽面对大变的热情态度，依然是和之前一样的礼貌温笑：“我一切都听姐姐的。”
“……”穆欢板着脸没发言，只在桌底下狠狠挥开了他摸过来的手。
穆正川笑得眼睛褶子都能夹死只苍蝇：“小羽是个好孩子，细心又会照顾人，我这女儿有点小脾气，现在把她交给你我是真放心了。”
好恶心。
穆欢被这个血缘上的父亲的发言恶心坏了。
吃完饭穆正川叫原羽去书房单独聊天。
穆欢是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家待了：“那你们聊的开心，我走了。”
“不在家里住着，这么晚了去哪！”穆正川有些不悦，他还有些公司上的事要和原羽聊聊呢。
关系摆在这了，以后他和名门顾家可就是亲家了。
穆欢理也不理。原羽从始至终眼睛就没移开过她，朝穆正川点了点头，拎起沙发上没拿的小包包，迅速跟上。
穆欢走得很快，头也不回，背影都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太好。
原羽几个大步追上去，伸手去牵她：“姐姐，你生气了？”
穆欢立即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似乎觉得极为好笑：“生气？男朋友一下子变成了豪门大少爷，我攀上了这么高贵的人物，晚上该躲被窝偷笑着，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原羽不错眼地紧紧盯着她：“就是生气了。”
穆欢不屑地嗤了声，直接拽过他手里自己的包包，转身就走。
可刚走出两米远，她又猛地回过身来冲到他面前，提着包用蛮力往他胸膛、肩上使劲砸：“对！我就是生气了！这事为什么瞒着我，你是不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原羽一躲不躲任她发泄，春末穿的衣服单薄，包包坚硬的棱角打在身上也不轻。
“疼……”挨了好一顿砸，他才委屈地哼唧一声，却也没躲。
穆欢慢慢收了手，剧烈动作后呼吸都有点不稳，不过暴躁的情绪是缓和了不少。
她挎好包包，细白的指勾着碎发撩到耳后，抬眼看到他脖子上都红了一大块，显然是她弄的；
她咬了咬唇，抄着手转过身看别处，微仰着脸，响亮又理直气壮听着似乎并不诚恳地一句：“对不起！”
原羽看着她的侧脸，眼里柔和，没有男性尊严被‘压迫’‘家暴’的屈辱，只看她这个心虚又傲娇的模样，满心满眼的感到可爱极了。
真的好爱。
心都要化了。
原羽从身后环着她的背，透着月光，却发现她眼里有盈盈泪光闪烁，转眼又被用力眨走。
他一僵，却还没转过她身子看清，就被穆欢用力挣扎开：“我讨厌你了，现在开始不许碰我。”她走向车边，背着身子不着痕迹地用手指蹭了下眼角。
原羽愣在原地，看着薄薄纤瘦的背影，心疼极了。
他们其实很像。
都由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带来这个世界。
不过没关系，此后，她的身后永远有他。
……
两人回了小家，车上一路都没什么交流。
直到了临睡觉前，穆欢才主动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羽告诉她是那顾家正妻的孩子活不长了，所以顾家想让他回去。
他没说也没去想过的是，其实顾长林在四年前就想让原羽回顾家，那时原羽小小年纪就是市里的理科状元，他自然想把这样的天才儿子带到身边亲自培养，是家里正妻一直不同意，现在那儿子病危活不长，她才松了口。
穆欢看着原羽的眼神复杂：“你恨他们吗？”
只被当成赚取利益的工具。
原羽摇头，抱着穆欢让她坐在自己腿中间，双臂环着她腰肢，下巴抵在她发顶，笑了笑：“我不在乎，所以没有恨，都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到现在原羽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和她睡一张床了。
穆欢偶尔也喜欢靠他怀里。
只要腰后面那只耷拉的小原羽老实。
但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习惯了，一脸平静地忽视了。“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事早点告诉我？”
原羽宽大的掌心罩着她对比之下软软小小的手揉捏：“我知道你会不高兴，所以不敢告诉你。”
这一年。
原羽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两人感情倒很稳定的。
“我才不会呢，那是你的事你的选择我干嘛要有情绪，”她烦躁地抽回手，然后反握住他的手掌，掰着他修长骨感的手指玩，“就是看到穆正川那副嘴脸有点反胃。”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啊？你干嘛要对他恭恭敬敬的！”
原羽低头蹭了蹭她的脸，嗓音缱绻：“这样他才会同意我们结婚啊。”
穆欢登时一僵，嘴角抽抽，脸色都有点难言：“结、婚？”
什么鬼。
谁要和他结婚？根本还没想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