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某天，周考结束，原羽请了假，第二天没有来上课。
原羽没有骗她，穆欢的成绩在他帮助下确实有了质的飞跃，如果说之前考去河清有点悬，考上也很有可能被调剂到冷门专业，现在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分配到河清的热门专业。
隔天原羽回了校上课，穆欢找他对试卷答案。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总感觉……
他虚了很多？
……对，就是虚。
脸色有点白，透明似的，唇畔也不红润了，说话也有点虚飘飘的样子。
穆欢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放到他跟前：“你怎么病恹恹的，是不是低血糖了？吃颗糖可能会好点。”
原羽垂眼，薄薄的眼皮，皮肤白的病态，短发和睫毛乌黑，衬得有种说不出的精致脆弱，好像一碰就碎似的。
他却一笑，像电视剧里的病弱小少爷一样：“我没事。”
“就没有哪里不舒服？”穆欢不信。
原羽拿过糖，轻轻摇头。
他不愿意说，穆欢也懒得再多问。
穆欢再次投心到试卷中，却冷不丁又响起一声：“呼吸难受，姐姐可以陪我出去透透气吗？”
“……你不是说没事吗。”她不怎么情愿的。
透气自己去好了！还让她陪？想得真美！
原羽不吭声了，微垂眼眸，面色苍白，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流露出低落委屈。
可怜得要命。
“……”穆欢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受不了这种。
她看了眼教室墙上的钟，距离上课还有点时间，颇为郁闷地收起笔和试卷：“好吧，走。”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安全距离下了教学楼。
直到远离人多的地方，才并肩走。
“听说你保送津大呀，厉害。”穆欢随口说。
原羽轻轻抿唇，淡笑不语。
穆欢看着他，眼神直白：“如果程雯雯骚扰你那次，没被我碰到，你就不会喜欢我了吧。”
原羽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直勾勾的：“姐姐想说什么。”
“就是觉得你思想有点幼稚，”穆欢脚步轻快，鹿眸灵悄，“如果那次换其他女生你也会喜欢上啊，没必要执着我。”
“姐姐在质疑我的感情吗？”他认真。
穆欢一噎：“算了不说这个。”
原羽却抓了她的手，将人推倒拐角暗处的墙上：“在特殊的时间，遇见特殊的人，有了特殊的感情，明明是件幸运而美好的事，却被姐姐说的一文不值。”
他视线在她唇畔滑过，大胆地倾身靠过去，唇间呢喃：“就是喜欢……”
轻轻哑哑的嗓音，像混杂着惑人鸦片，勾得她浑身发酥。
穆欢艰难地才从沉溺中抽身，眼看这小混蛋大胆到不要命，竟然敢、亲亲亲她？
“滚开！”穆欢将人狠狠一推。
原羽身形晃了几下，仿佛被她那一下推走了魂。
高而瘦的身躯，竟直直摔倒，却没往后摔，而是摔到穆欢身上。
穆欢下意识张开双臂把人接住。
“你，原羽？呀！”
少年很重，穆欢搂着他腰将人抱住，但她那小身板完全扛不住，直接被压得坐在了地上。
穆欢一开始以为原羽是在装。
可搂着他的脑袋转过来，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
“原羽？”穆欢有点慌了，抬手拍拍他脸蛋，“你醒醒……”
正巧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体育老师路过，见此来不及多问，将原羽扛去医务室方向。
姿势有点粗暴，穆欢紧跟在后面虚托着原羽的脑袋。
男老师将人平放在病床上，校医见到晕倒的学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不迭过来检查。
穆欢有点胆战心惊，毕竟原羽晕倒前被她推了一下。
万一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她要占很大责任！
穆欢怀疑自己两只爪子怎么会有那么大威力时，看向病床的眼睛一亮：“你醒了！”
原羽缓缓睁开眼睫，看了眼周围环境，撑着床要起身。
在场的人俱是松了口气。
“先别动！你刚才晕倒了，吓死我了！”穆欢又将他摁了回去，看向校医，“老师，你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羽一顿，轻轻笑了下，乖乖躺回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动也不动：“姐姐，我没事。”
“……”男老师和校医都是过来人，当即看出了点什么。
他们在这好像有点多余。
这位校医还是中西结合的，观察了一遍原羽的脸色，给他把起了脉。
“这位同学可能是有点气血亏虚，所以才会出现短暂性晕厥的现象。”校医下了结论。
原羽拧眉。
穆欢没怎么懂：“气血亏虚？”
校医说：“嗯……也可以理解成贫血，但这个也说不准，还是要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
穆欢看向原羽，他这么大一只，竟然也会贫血吗？
而且之前都没见过他这样，好像是突然虚的？
男老师说：“那在这躺着休息会吧，我去给你们班主任说一声。”
校医嘱咐完也去忙其他事了。
小病房里只剩他们俩人。
穆欢转身，像是也要走，原羽倏地抓住她手：“姐姐……”
“我去外面给你倒水！”穆欢没好气地说。
原羽嘴角带起一笑，这才松开了手。
穆欢再进来，手里端着纸杯，里面水却是浑厚的红色：“你太虚了，校医给我的红糖，让你喝了补补。”
原羽眼皮狠狠一跳。
……虚，虚。
虽然他年龄小，有些方面还很纯情青涩。
却也敏感的发觉到，被喜欢的女孩子说虚。
——这是非常有碍男性尊严的事。
原羽别过脸，少见的，小孩脾气一样，不接红糖水。
少年惫懒地半耷着眼，躺在病床，抬起胳膊挡着眉眼：“我不虚，不需要它。”
“……”穆欢非常无语。
“你都啪叽晕倒了，倒我身上了，差点把我压死，还不虚呢？”
“别嘴硬了。”
这位直女也是一点男人面子都不知道给。
“……”原羽紧抿唇。
穆欢叹了口气，拖了个凳子坐病床旁边，语气放缓：“校医都说了，你就是什么肾虚……”
原羽嘴角抽了下。
他紧绷着脸，才能忍住不去纠正她。
穆欢一愣，意识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呃，不对，好像不是说肾虚，是气血虚还是什么来着……嗯……”
她摇摇脑袋：“算了，反正意思都差不多的嘛！”
“快喝啊，”穆欢在这一会，真的很有耐心了，拉开他挡眼的手臂，哄小孩似的，“这是甜的，不难喝，你尝尝。”
原羽一如既往的温柔笑。
只是那笑细看有几分破裂。
他装作平淡不在意地解释：“姐姐，我不肾虚，也不气血亏虚，我只是……”
“什么？”穆欢等着听他下文。
原羽看着她的眉眼，话音顿了顿，眸光漆暗闪烁，再开口平静说：“临近高考，学习压力有些大，胃口不太好。”
这借口不错。
穆欢半信半疑：“……原来是这样，那你可以找校医要点健胃消食片，然后中午你多吃肉补补，我请你吃。”
原羽一笑：“好。”
穆欢微微起身，纸杯怼到他嘴边，双眼弯弯笑起来带点狡黠：“但你还是要先把这个喝了。”
“……”原羽不喝。
穆欢亲手喂他都不喝。
好像喝了就代表……他承认自己真的虚一样。
他，才不虚呢。
穆欢却也没耐心了。
“不喝算了，我还懒得管你。”她把纸杯放在桌上，哼了声，“我回去上课了，你在这躺会吧！”
原羽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到，收回视线。
少年躺回去，望着天花板，眸子里的光熄灭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