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南姬勾了勾唇角,不屑道:“你想同本宫说,你在那提气助产药里下了细辛、莪术、黄连等物,想趁着本宫生产之际,谋害本宫,对吗?”
虽然是林嬷嬷打翻了那碗药,可若不是下药之人又如何清楚那碗药有问题?这不就是典型的“贼喊捉贼”吗?
况且,这林嬷嬷一直以来行为诡异,被抓后也从未辩驳,让人无法不怀疑她。
林嬷嬷低垂着头,低声道:“是,药是老奴下的。”
南姬笑了,语气肯定的说道:“是颜卿让你这么做的,对吗?”
林嬷嬷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向南姬。
她高居主位,虽未簪发也未梳妆,连衣袍都甚是随意,却难掩那一身的气度芳华,那双幽幽的灰蓝色琉璃眸在天光不甚明朗的殿内依旧熠熠生辉,夺人心魄。
林嬷嬷沉出一口气,道:“是,是颜贵嫔让老奴做的。”
南姬轻蔑的笑了笑,这阖宫上下,要说谁蠢而不自知,有心眼没脑子,当属颜卿为头号了,整个后宫也没多少人,敢冲她下手的更是屈指可数,除了颜卿,她也想不到旁人了。
南姬不禁替她感到可悲,颜氏九族尽灭,她却依然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能有孩子,幻想能重得萧云峥的恩宠。
女人呐!失去什么并不可怕,能认清事实,抓紧已有的,过好今后的日子才最要紧。
颜卿失了颜氏的靠山,也没了子嗣的指望,她还有什么呢?
还有颜太后在,还有贵嫔的位份,萧云峥不会因颜氏而迁怒于她,已是万幸,今后踏踏实实的守着位份安然度日不好吗?还能得个善终!
奈何她偏要盯着自己失去的东西,心生执念,求而不得,一生自苦!
康庄大道她不走,偏要往死路上狂奔,谁又能拦得住她呢?
你永远都唤不醒一个装疯装睡、痴心妄想的人啊!
可南姬有些好奇,笑着问道:“那你为何在最后关头打翻了那碗药?”
林嬷嬷深吸一口气,道:“老奴不想害娘娘。”
锦洛在一旁愤恨道:“不想害人你别下药啊!别做这丧尽天良的事啊!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死到临头了还想狡辩!”
林嬷嬷抬起头,真诚的看着南姬,道:“老奴不想害娘娘,可老奴必须这样做,因为这样做才能坐实了罪证,让恶人辨无可辨!”
南姬微微蹙起了眉心,有些听不懂了,这什么意思?
林嬷嬷看了眼四周,恳求道:“请娘娘屏退左右,老奴要招认的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南姬拧紧了眉心想了想,冲柳叶等人挥了挥手,锦洛不放心,依然守着南姬,魏忠退到了主殿门口,虽听不真切里面说了些什么,可若锦洛喊一嗓子,他立马就能冲进去。
殿内只剩下南姬、锦洛和林嬷嬷了。
南姬倚靠进软枕中,淡淡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林嬷嬷抿了抿唇,道:“老奴有罪,给娘娘的助产药中下了辛香走窜、破血活络的药,此药会致使娘娘在生产过程中血崩而亡!”
她慢慢抬起苍老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二十多年前,当今陛下的生母文贵妃也是死于此法!”
南姬一瞬间绷紧了身子,手中的茶盏不自觉地一抖,拧眉道:“你说什么?!”
林嬷嬷凝视着南姬,眼眸中似有泪意上涌,哑声道:“这不是老奴第一回如此做了,二十多年前,老奴为文贵妃接生,文贵妃最终死于血崩,那不是意外,都是老奴所为!”
这寥寥数语中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皇室秘辛,南姬都有些不敢想。
林嬷嬷叹了口气,道:“二十多年前,老奴曾在内务府的安排下替临产的文贵妃接生,当时还是颜妃的颜太后找到了老奴,威逼利诱,命老奴给文贵妃的助产药里下了辛香走窜、破血活络的药,文贵妃本就难产,拼死生下了陛下后便血崩了,御医们束手无策,终……文贵妃香消玉殒。
“当时生产危险又混乱,无人查证那助产药,才让老奴的诡计得逞,人人都以为文贵妃血崩是因为难产所致……”林嬷嬷悲痛的闭上双眼,哑声道:“不,不是的,那不是意外,都是老奴的罪孽!”
南姬浑身的血都凝住了,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
不是害怕这些后宫的阴私暗算,也不是后怕自己差点儿着了道,而是想到若萧云峥知晓此事,他该如何崩溃?!
他是被颜太后养大的!是被他的杀母仇人亲手养大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事本无人知晓,可颜贵嫔不知怎么知晓了原委,此番娘娘生产,她又找到了老奴,想要故技重施,让历史重演,老奴……老奴实在是有罪啊!”林嬷嬷趴伏在地,忍不住痛哭失声。
南姬稳住心神,拧眉看向林嬷嬷,问道:“那你为何不按照颜贵嫔所说,说不定此番依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自己揭穿呢?”
南姬不信什么良心发现,如此大的罪名,凡人的潜意识都会逃避隐藏,极力自保,何况这么多年都瞒过来了,何必如今抖出来呢?
林嬷嬷直起腰,含泪看着南姬,道:“娘娘,当年老奴只得一子,是上了年岁好不容易生下的,颜太后便以老奴儿子的性命相威胁,若不应允,她便将老奴的儿子送入宫中做太监!老奴不想绝了后,是以才一时糊涂答应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但天道轮回,人在做,天在看啊!这些年来,老奴的儿子缠绵病榻,没撑几年便死了,老伴儿也卧病不起,日日汤药不离口,前几年也撒手人寰了,只剩老奴一人成了个老绝户,老奴知道这是报应啊!老天终是降罪于我啊!!”
南姬的眉心都拧成了结,都不知该恨眼前苍老的老人,还是该怨她当真糊涂了。
林嬷嬷在肩膀上擦了擦脸上的泪,哽咽道:“此番颜贵嫔找到老奴,又想以重金贿赂让老奴行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老奴是无牵无挂了,可也不想再造杀孽,奈何老奴手中并无当年颜太后指使的证据,贸然指证当朝太后,任凭谁都不会信,老奴只能佯装应下了颜贵嫔,只待娘娘生产时,自行揭穿自己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