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初年笑着点点头,别人施恩于人不求回报,可有良心的人不能忘恩,当年若无夏知行的收留,他一介落榜的白身布衣,再无仕途可走,无父无母无家世,空有一肚子学识,乱世中到哪里都难寻一方太平安稳啊!
萧云峥伸了个懒腰,瞥了眼一旁的元宝,嘱咐道:“元宝,你去看看李院判今日去没去潮汐宫?”他今日为了见夏知行,一早便来了太和殿,都没陪南姬用早膳,如今记挂着。
元宝笑着道:“陛下安心,李院判日日跑得勤着呢!娘娘月份大了,李院判上心得很,日日将娘娘的情况记录在案,昨日奴才还问过,李院判说娘娘胎像安稳,孩子也壮实,想来再过月余,陛下便能见到自己第一个孩子了!”
萧云峥笑着点点头,道:“嗯,夭夭月份大了,你嘱咐下面的人,都给朕仔细着些,若有丝毫闪失,朕拿你是问!”
元宝赶忙躬身道:“是!奴才定盯紧他们!”
“产婆什么的都备好了吗?”
“产婆、稳婆、奶娘等一众人都是春公公亲自挑的,也都是宫中的老人了,皆身家清白,稳妥得很,一早便入住了潮汐宫,李院判说预产期前后十日发动都是正常的,是以众人都备着呢!”
萧云峥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夏知行在一旁也笑眯眯,虽他的小棉袄马上要生产了,他也挂心得很,可见陛下如此上心,自己也安心些许。
就算嫁入寻常人家,也不见得婆家将媳妇儿多放在心上,可女子生产就是鬼门关走一圈,用大命换小命,娘家人总是提着心吊着胆的。
段初年眼眸温和,静静地笑着听萧云峥同元宝的嘱咐,事无巨细,他垂眸浅笑,夭夭被帝王放在了心尖上啊,总归是好事吧!真好……
楼昭不管这些,倒是好奇的凑到夏知行的身边,看着棋盘上的排兵布阵,道:“忠勇公在同陛下讲夏家阵法呢?卑职也好奇得很啊!逸尘同卑职夸口许久了,忠勇公也同卑职讲讲呗!”
萧云峥笑道:“你个鬼影司掌司研究阵法做什么?你们鬼影司主暗杀,阵法学了也无用,别在这儿给朕添乱了!”
夏知行哈哈的笑着,道:“楼掌司若感兴趣可随时来我夏府啊!若夏家阵法能广为流传,定能令我军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啊!”
“就是就是!”楼昭哀怨的看着萧云峥,抱怨道:“陛下,鬼影司难道不算王朝的战斗力了?”
萧云峥都被他气笑了,骂道:“你有事没事?跑来做什么?”
楼昭笑了笑,正色道:“颜氏九族的抄没已近尾声,该砍的也都砍得差不多了,玄铁一案刑部想结案了。”
萧云峥手中拿着棋子,微眯眼眸看着棋盘,幽幽道:“你们都觉得此案结束了?”
楼昭和段初年沉默了下来,当然没有,此案中还有诸多疑点,更有什么躲在云雾后面,始终未曾露出真身。
萧云峥斜睨着两人,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段初年想了想,拱手道:“陛下,微臣查阅过刑部的卷宗,颜衡生前曾供述,偷来的玄铁是运往西平王的管辖地,微臣僭越,无论此事西平王知不知情,都需得一查。”
萧云峥轻嗤一声,目露寒光,道:“你觉得如此大宗的玄铁流入自己的管辖地,他西平王会不知?”他抬眸看向夏知行,道:“忠勇公曾为南岳王,试问你的管辖地若入了大宗的买卖,你会不知吗?”
夏知行拧紧了眉心,思量着,道:“陛下,恕微臣直言,莫说是如此珍贵的玄铁了,就算是数额不正常的米面粮食等物,若大宗流入管辖地,异姓王们都该警觉探查的,皇产流入管辖地一年有余,实在……不可能不知道!”
萧云峥笑意讥讽,点点头,道:“是啊!若非实在玩忽职守,便是有意瞒天过海,无论是什么,朕看这西平王是快要做到头了!”说着,他落下了一子,直取对方将帅首级。
夏知行看了眼棋盘,便知帝王这是动了杀心!
楼昭愤恨道:“他那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当年利州之战时,若不是他迟迟不发兵,延误军机,战魁又怎会死!”
说着,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太和殿内气氛压抑,所有人都对那一代悍将的牺牲感到惋惜,夏知行打了一辈子仗,最是明白,要培养一个英勇无双的良将何其困难,需得有缘分有时机,更得有天赋有努力,因援军迟来而致使陛下一手培养的副将牺牲,属实令人唏嘘。
他叹了口气,劝道:“陛下,楼掌司,微臣同战将军无甚交集,却也真心惋惜,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微臣征战一生,太明白面对大军压境时的无可奈何之感,陛下莫要将战将军的牺牲归于自己的责任。”
其实相比各方的失责与背后的阴谋而言,想来萧云峥才是最自责最懊悔的人吧!
萧云峥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也时常想起战魁满身捆满炸药,高举九环雁翅刀,带着敢死队的诸位将士们冲入敌营中的场景,悲壮且惨烈,每每想起便愈发的憎恨那藏于暗影中的幕后黑手。
他咬了咬牙,道:“朕总觉得这些事同汉王脱不了关系!”
段初年同楼昭对视一眼,试探道:“陛下,需查一查汉王吗?”
萧云峥摇了摇头,道:“这只是朕的一种直觉,并没有切实证据,贸然彻查亲王不止会打草惊蛇,还会被前朝老臣们猜疑朕苛待兄长,忌惮手足,反倒给了汉王卖惨的机会,若被他抓到把柄反咬一口,联合众臣弹劾御史台,你们也是引火烧身。”
他凝视着面前的棋盘,眯了眯眼眸,道:“你们先将玄铁流入西平王管辖地的消息发出去,朕要看看此番西平王还如何狡辩!若他敢呈表哭诉喊冤,朕便让他亲自入京述职!”
西平王敢入京述职吗?若心中有鬼,自是不敢的,可圣旨他也不敢公然违抗,若违抗便坐实了谋逆之心!
夏知行看着棋盘上被黑子包抄其中的白子,笑了笑,这不正是方才所说的“诱敌深入”吗?萧云峥这一招便是将西平王推入了两难的境地,再无转圜的余地。
众人心中都有数,若西平王入京述职,恐怕就再也走不出京都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