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房间,里面有没有人,花影自己最清楚。
熟悉的焚香中夹杂着一抹淡淡的酒气,花影心中明了,定是汉王来了。
自打汉王亲手掐死了小凡,花影便觉得他好似更偏执了些。
先帝和先太子前后离世,朝堂不稳,他是想借机谋算些什么,旁人不知,可日日陪在他身边的花影却是知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本还有一线生机的,可先太子亲自手书留下的那一纸遗诏,彻底浇灭了汉王的痴心妄想,待到萧云峥登基,汉王跪拜天子,这一跪,便当真是输了!
再想赢,必得付出更大的代价,再没机会光明正大,必得背负“乱臣贼子,谋朝篡位”等一世骂名!
加之鬼影司紧盯着万宗门,前后剿灭了诸多窝点,搅得汉王措手不及,狼狈不堪,只得隐忍下来,再谋时机。
可内心的焦灼与不甘如何都骗不了自己,他日日泡在凤来楼酗酒度日,浑浑噩噩。
看到花影回来了,汉王从酒盏中撩起眼皮,笑了笑,道:“你回来了?”
喝得醉眼朦胧,舌头都硬了。
花影轻叹一声,小心的放好“寒月”,轻步走了过去,凑近汉王,温言道:“殿下怎地又喝这许多,当心身子。”
她是心疼他的,眼见着他日日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又吃不进多少东西,比之从前消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好,她怎会不心疼?
可花影也不明白,怎么偏要争那把龙椅呢?
做个闲散富贵的亲王不好吗?何苦将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呢?
她是不懂,人心不足蛇吞象,人总被欲望驱使,奢求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庸人自扰,求而不得,辗转反侧,渐渐迷失了本心!
汉王醉眼迷离的看着花影,好似不认得她一般,痴痴地笑道:“你进宫去了?”
花影抿唇点点头,抬手为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薄汗。
“呵呵,进宫好啊!”汉王笑着又灌了一杯酒,喃喃道:“进了宫,就能见到皇上了,皇上一开眼,说不定就看上你了,你便能一跃成为娘娘了?是不是这么想的?”
花影轻叹一声,只当他在说醉话,温柔道:“殿下喝醉了,奴家扶您去床榻上歇着吧!”
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汉王的神经,他眼眸瞬间狠辣,抬手便掐住了花影的脖颈,怒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攀附皇恩?!嗯?自己有多低贱,自己不知吗?你说啊!你使足了下贱计谋,魅惑君上,爬上了龙床,结果呢?”
花影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涨红了脸,艰难道:“殿下,奴家……奴家没有……”
汉王“腾”的起身,掐着花影的脖子便将她摁在了床榻上,居高临下的压制住花影拼命挣扎的手脚,怒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下贱胚子!自恃美貌,便可勾引君上了?结果呢?!结果呢!还不是换得草席裹尸的下场!你说啊!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何!你可知我活得有多辛苦!!”
他拼命的怒吼着,好似也吼不尽满腔的怨气与不甘。本就因消瘦和酗酒而略显凹陷的眼窝,此刻乌青一片,因情绪激动,他的眼眶赤红,如泣血一般。
花影被掐到神思迷离,却听懂了,他不是在同她说话,而是同他的生母。
花影陪在汉王身边多年,也听过诸多皇室秘辛,多少知道些,汉王的生母曾是一位舞姬,一朝承宠便有了他,可汉王降生后便记名在了高位嫔妃的名下,生母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深宫中。
花影知道,他的内心一直怨怪着他的生母,渴求疼爱却又心生怨念,渐渐的心理便会扭曲。
汉王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花影,突然笑了,手劲也松开了,笑着笑着,他眼眶便湿润了,哑声道:“你看看我啊!我这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是不是随了你?像你吗?你可知我没有一日不恨这张脸啊!若不是我还有大业要图谋,我会二话不说划烂了这张脸!你为何啊……到底为何……要以下贱之身生下我!”
话音刚落,他便趴伏在了花影的身上,埋首于她的脖颈间,喃喃自语,反复说着内心的不甘。
若他当真出身高位嫔妃,母族显贵,今日的一切是不是便不一样了?
萧云峥有文氏,有黎氏,甚至有忠勇国公府,他呢?他竟是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
花影缓过一口气,生生憋出了眼泪,却感觉到有炙热的泪水流进她的脖颈处,烫疼了她娇嫩的肌肤。
汉王趴伏在她的身上,微微颤抖,却再只字不吭。
花影掩住心底的恐惧,终还是抬手微微拍打着他的后背。
汉王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心绪起伏过大,感受着花影温柔的抚慰,竟是抱紧了她,亲吻着她的脖颈,因酒气上涌而炙热的唇瓣扫过娇嫩的肌肤,带起一片涟漪。
吻愈加浓烈而狂热,他醉意朦胧,呢喃着:“娘亲……娘亲……”
花影微微闭上双眼,却有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沉默的承受着汉王近乎凌虐的发泄。
“花影……”
呢喃声不绝于耳,汉王粗暴的撕扯着花影的衣裙,幔帐翩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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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卯时一刻。
九盛春迈着小碎步便进了潮汐宫,抬眼便见元宝抄着袖子站在主殿门口打哈欠。
九盛春凑近了压低声音,道:“陛下还没起?”
元宝懒懒的道:“今日免朝。”
九盛春吧嗒了下嘴,嗯,陛下又又又罢朝了!
怎么办?宣旨去呗!罢一日也没啥吧!
可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萧云峥这一罢朝竟是一连四天!
后宫不知如何传信去了前朝,说陛下这四日竟是没从潮汐宫出来。
众朝臣们见不着萧云峥的面儿,不满的声音渐渐传出。
老臣们又端出了《帝戒》说事儿,更有甚者跑到了文太傅的面前,望他以帝王外祖父的身份劝诫萧云峥。
文太傅懒懒的撩起眼皮,反问道:“你们谁有事?有奏呈报太和殿,陛下看到总会批复,谁前段时日天天催着陛下生孩子?如今陛下正努力呢!你们怎么还不满?”
一句话堵得言官们肝儿疼,有这么不正经的外祖父吗?
文太傅懒懒的瞥了眼诸位大臣,道:“帝王家先论君臣,再论亲疏,我虽是陛下的外祖,但终归只是臣子,对帝王的床笫之事没兴趣更没资格多言。”说罢,甩着袖子便大踏步的退朝了。
这话里话外的皆在讽刺那些言官,人家身为外祖都恪守本分,不妄言,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多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