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峥微微抬眸,不见多日来的酒醉迷离,此刻,他的眼眸犀利而精明,似询问又似肯定的说道:“重华宫?”
“是,陛下英明。”
元宝得了令,早将除夕夜宴上的事查了个底儿掉。
水仙花是颜卿命人布置的,可说是一时疏忽大意了。
可上官晚音随身的药草香包却也是她一早命人调包的,这也是疏忽大意了?
要查这些其实并不难,重华宫悄无声息的处置了一个太监,想要瞒天过海,可这是哪里?这里是皇宫!
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在内务府有记档,即便犯了大错,也要明着惩戒,也不是哪位主子随随便便说打便打,说杀便杀了的!
这颜妃娘娘啊!没脑子便也罢了,心还不小呢!
“得宠”没几天,这狐狸尾巴便藏不住了?
元宝不禁心中叹息,幸亏有夏娘子,否则皇后娘娘这不就差点儿没了吗?
萧云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随手便将手中的笔扔在了桌上。
本只是想将颜卿立成靶子,没成想倒养大了她的野心呢!
很好!
“内务府,针功局,花鸟司的人,你同九盛春一道,清洗一遍,不要太过大动干戈,但要起到敲打的作用!”
“是,奴才遵命。”
“楼昭呢?”
元宝忙道:“楼掌司在殿外恭候陛下召见。”
“宣!”
楼昭踏着夜色迈步入了太和殿,拱手行礼,“卑职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萧云峥看向楼昭,“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楼昭从胸前掏出一本折子,递到了桌案上,沉声道:“这是近日来鬼影司暗查的结果,包括郭仲在内,朝中上下多位官员以权谋私,大肆敛财,欺压百姓,官官相护,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请陛下过目。”
萧云峥拧着眉心翻阅着面前的折子,眉心越拧越紧。
“名册上的官员皆为颜氏一党,横行乡里已有些年数了。”楼昭伸手指了指折子上的人名,解释道:“这个,还有这个,一个是郭仲的儿子,一个是礼部尚书之子,其二人在京郊恶性圈地,驱赶百姓,造成百余户农户丧失良田,本想进京告状,又被郭少爷找来的恶棍恐吓殴打,致使多人重伤,百姓们求告无门,怨声载道。”
萧云峥气得甩手便将折子摔在了桌案上,“岂有此理!天子脚下,他们竟如此无视王法!”
“卑职暗访时,百姓们皆心有防备,恐再遭人报复。他们没了田地,无生存的出路,实在……苦不堪言。”
楼昭叹了口气,缓缓道:“陛下,还有很多,太多了,虽是天子脚下,可佞臣当道,阻拦言路,颜氏一党勾结,言官们不敢上谏,许多事,根本无法上达天听。”
萧云峥沉出一口气,缓了半天,才稍稍压下心头火。
“陛下准备何时送先帝和先太子的灵柩去皇陵?”
“今年因国丧,取消了祭祖祈福大典,过了正月朕便同皇后一起,亲自扶灵去皇陵。”
楼昭点点头,道:“那便再等等,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知这“是时候了”指的是什么。
萧云峥点点头,看着楼昭微微一笑,道:“大过年的,你辛苦了。”
楼昭又露出那抹惯有的肆意笑容,道:“陛下如今跟卑职客气了!”
萧云峥笑了,起身走到楼昭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陪朕喝一杯吧!”
元宝命人端上了简单的酒菜,两人便坐在太和殿内室的软榻前对饮。
萧云峥倒了杯酒,想了想,抬手便浇在了地面上,哑声道:“敬战魁。”
楼昭微微一窒,心口闷酸,也照样往地上倒了杯酒,“敬战魁!”
萧云峥闷着头喝酒,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楼昭想了想,宽慰道:“爷,战魁地下有知,见到您有这一日,定会欣慰的。”私下里,他还是喜欢如此称呼萧云峥,更亲近些。
萧云峥苦涩的一笑,道:“是吗?可终是朕没护得住他啊!”
“爷,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条路本就铺满了皑皑白骨,您踏着这白骨铺就的路走上来,守得是这万里河山,万千百姓!”
萧云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举杯和楼昭碰了碰,“你说的对,咱们还背负着战魁的血海深仇呢!利州之战的阴谋还未彻底查清,有朝一日,朕定要将所有的证据大白天下,为利州战死的将士们正名,也为先太子正名!”
楼昭举着酒杯,重重的和萧云峥碰了碰,道:“对!爷定能得偿所愿!让那起子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萧云峥笑了,“还好有你,一直陪着朕。”
楼昭有意逗弄萧云峥开怀,挑眉坏笑道:“夏娘子也一直陪着爷呢啊!”
萧云峥微微一愣,垂眸笑了。
心上人和兄弟之间的感情是不同的,兄弟们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心上人啊……终究是要护她一世安宁的,舍不得让她见证太多的阴暗与艰险。
楼昭扯了只烤鸭腿塞进嘴里,边啃边道:“爷,您迟迟未给夏娘子册封,她不生气的吗?”
萧云峥瞅了他一眼,不无骄傲的说:“朕的夭夭最贴心,什么都明白,无需朕多言,她都懂,况且,她也不在意这些虚名。”
楼昭这还没吃几口呢,就觉得手中的鸭腿不香了,怎么透着一股子恶心?
他翻了个白眼,道:“那爷准备给她什么位份?提前告诉告诉我呗!”
萧云峥难得笑得开怀,狡黠道:“就不告诉你!”
楼昭狠狠咬了口鸭腿,白眼翻上了天,萧云峥那一脸的痴汉相,也就是后位有人了,否则他一点不怀疑,萧云峥想将南姬直接安在后位上,母仪天下得了!
萧云峥看楼昭气得狠咬鸭腿的模样,笑得更欢了。
“对了,爷,年后夏家便要进京了,可您也没说要将夏家安置在何处啊?”
京都城分东城和西城,东城大多是亲王府邸,官道和主要的商业街区皆在东城,最是繁华。
西城便是朝中大臣们的居所众多,沈家便落户在了西城。
好宅子可遇不可求,如今京都城内也没几处像样的好宅院了,得提前安排,否则可不尽如人意。
毕竟夏家还有位安和大长公主呢!若怠慢了终归是说不过去的,也会让人心寒。
萧云峥胸有成竹的塞了一筷子一品豆腐入口,斜睨着楼昭,道:“朕早有安排!定是最好的宅院!”
楼昭吧嗒着嘴,接着啃他的鸭腿得了,当他说了些废话!
他们家爷把个夏娘子都捧在心尖儿上了,旁人想不到的他能想到,旁人想到的他早想到,旁人如楼昭,都多余问。
闹心啊闹心,还是鸭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