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因谁人承继大统而乱成了一团,萧云峥充耳不闻,专心操持圣上与太子的丧仪,汉王因之前被鬼影司打压得够呛,一时龟缩了起来,如此大好的时机也不敢轻易冒头了,桓王更是“我四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任凭朝臣们如何吵,亲王们稳得住,他们也翻不出大天去。
圣上要在宫中的奉先殿停灵一月,才会被转送至皇陵安葬,这一个月内,定是要落定帝王人选的,否则连谁人扶灵送灵都没着落。
谁人都急,独独萧云峥不急。
是夜,又是忙乱的一天,他终是回到了府内,褪下了丧服。
洗漱后,精疲力尽,仰倒在软榻上,不想起身也不想动,呆呆的望着房梁发呆。
元宝端了热茶进门,担心道:“爷忙了这么久,一时也没歇着,快喝些热茶歇歇,一会儿用点儿夜宵吧!”
“夭夭睡了吗?”萧云峥的声音透着沙哑。
“爷,这都三更天了,娘子早睡了吧!”
萧云峥点点头,揉捏着眉心,心下却盘桓着一个计划,一个他想了多日的计划。
良久,他撑起身,哑声道:“元宝,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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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申时,元宝托前院的奴才来传话,说是晚间萧云峥要来琉璃阁用膳。
南姬不疑有他,欣然的点了点头。
萧云峥忙得顾前不顾后,已经很久没好好用膳了,南姬在小厨房自己鼓捣了大半个下午,忙活出一桌子又好吃,又滋补的膳食,静静地等着萧云峥回来。
可从酉时等到了戌时,也不见萧云峥的影子。
南姬微蹙眉心,心底有些异样。
柳叶怕南姬生气,忙道:“小姐,要不您先吃吧!饭菜都凉了,殿下若是来,奴婢再给他热热。”
南姬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罢了,这些日子他定是吃不好的,瘦了一大圈,我还是等等他吧!”
也不知他身上那伤好些了没?自打远征还朝,这朝中的事纷至沓来,没个安生的时候,是个人都得被累垮了啊!
一直等到快亥时了,琉璃阁中依然灯火通明。
正当南姬想要让柳叶去前院问问殿下是否回府时,便见元宝忙不迭的跑了进来,见到南姬,便拱手行礼道:“给娘子请安。”
南姬微微一愣,道:“你怎么自己来了,殿下呢?”
元宝垂眸抿了抿唇,道:“殿下还没回府,着奴才前来接娘子,送娘子去一处地方。”
南姬一时没听明白,问道:“殿下在那里?让我去找他?”
元宝一直垂着眼眸,道:“呃……是!”
“哦!”南姬接过锦洛递来的披风,便道:“那走吧!”
既然是元宝来接,南姬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谁人都有可能背叛萧云峥,唯有元宝不会,是以纵观阖府上下,元宝才是最安全的人。
南姬刚想跟着元宝出门,谁知却被他拦下了,他堆笑道:“柳叶和锦洛姑姑一同去吧!夜深了,娘子不能没人伺候!”
锦洛想了想,便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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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京都沈府。
沈逸尘坐在书房中大半日,一直在发呆,手中捏着张小小的字条,捏了许久,久到手中的字条都染上了温度。
一直伺候他的小厮进门换茶水,看自家公子还在发呆,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低声问道:“公子要去吗?”
沈逸尘垂下眼眸,唇边是掩不住的苦笑。
良久,他缓缓抬手,将那字条凑近了烛火,火舌瞬间吞没了纸张,灰烬落尽,一阵风吹过,一切消散于无形。
他慢慢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仰望夜空中那一轮圆月。
眼眶有些酸涩,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心底哀叹不止。
夭夭,我终是又一次,放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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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姬三人跟着元宝一同出了府,却不是走的正门,而是后院一处不起眼的角门,门外早停好了一辆马车。
南姬狐疑的拧紧了眉心,打量了元宝好几次,却一时看不出什么异样。
上了车,元宝驾车,借着夜色的掩映,马车一路向着南城门而去。
出了城门,又走了许久,都不见元宝停下来。
南姬的眉心越拧越紧,掀开车帘喝道:“元宝,停车!”
元宝立马勒停了马儿,马儿嘶鸣着,蹄子来回刨,刨起一地尘土。
“元宝,你要带我去哪儿?”
元宝从马车前跳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南姬。
月光清晖下,南姬凝视了他许久,终是一撩车帘,跳下了马车。
柳叶也跟着跳了下来,戒备的看着元宝,虽然相处这么久,她自是信元宝的,可她家小姐才是最要紧的,这深更半夜的,元宝这么反常,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元宝,小姐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柳叶急得直跺脚。
元宝吭哧了半晌,终是从马车的座下抽出了一个包袱,递给南姬,哑声道:“娘子,这是爷让我给您的!”
“这什么?”
“这是……一套正红色的嫁衣!”元宝说着,便红了眼眶,“爷让奴才放您走,前面十里处便是城外的驿亭,沈将军会在那里等您!您放心,过两日,爷会对外宣称您病重,待时机合适,便会宣称您病逝了,自此,再无南岳王千金,您自由了!可以同沈将军隐姓埋名,天高海阔!”
元宝吸了吸鼻子,指着南姬手中的包袱,道:“这里面有十万两银票,是爷给您的嫁妆!您诈死离开宸王府,自是什么都带不了的。还有一套嫁衣,爷为您做了一套正红色的嫁衣,弥补您之前未能穿上正红的遗憾!爷说……他此生都给不了您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这就算是一点补偿吧!”
南姬咬紧了牙,是当真生气了,生萧云峥的气,却又莫名的红了眼眶,泪灼烧着琉璃眸,胀痛难耐。
手中的包袱此刻莫名的沉重,十万两银票是她当初嫁妆的数倍了,而正红色的嫁衣……
元宝说着,泪便忍不住了,呜咽道:“娘子,奴才该死,爷不让奴才说废话,可奴才实在憋不住了!奴才打小伺候爷,从未见他对谁人如此用过心,娘子,奴才是很舍不得您的,送您走,爷才是真的宛若摘心!可奴才不能留您,否则爷知道了会打死奴才的!”
听着元宝这颠三倒四的抽泣着,句句不留人,可句句又是舍不得,锦洛和柳叶都红了眼眶,心下一叹。
三人皆看向南姬,此刻,所有的决定权都在她的手中!
元宝指着面前的官道,一面延伸向南,一面延伸向北,哑声道:“娘子,面前两条路,爷说,无论如何选,您都是对的!”
南姬死死咬着牙,猛地抽开拴马的绳索,利落的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元宝,冷然道:“难道你家爷就没告诉过你,尘哥哥是不会去驿亭的吗?!”
说罢,打马扬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