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老鼠屎搅了一锅粥,好端端的上巳节被一个小凡搅和得没了兴致。
旁人什么心态,南姬不知,总之她是没兴趣继续再待在太子别院了。
上官晚音知晓南姬心性,便和萧云峥商议着提前回府。
萧云峥恰有此意,去厢房寻了南姬,便要带她离开别院。
南姬收拾妥当后,随着萧云峥刚走出厢房,迎面便见一人前来,正是花影。
花影脖子上的掐伤泛出了颜色,比方才愈显严重,一道道青紫中泛着黑,还有指甲嵌入肌肤留下的血痕,映在雪白的凝肌上,着实有些骇人。
花影见到萧云峥,连忙端然行礼。
萧云峥看了她一眼,转头冲南姬道:“我就在前面等你。”他知这花影怕是有话要对南姬,便识趣的往前走了两步,并不离开,只在垂花门处站立,随时都能看到南姬。
南姬看向花影,见她冲南姬正儿八经的行了触额礼,眼瞅着便要跪下来,南姬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轻声道:“不必如此。”
花影抬眸看向南姬,哑声道:“奴家多谢娘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奴家此生定铭感五内,若有机会,定会报娘子的救命之恩!”
说着,眼眶便红了,有泪意渐渐染上了眼眸。她嗓子受损,此时说话还哑声哑气的,听起来不算悦耳。
南姬轻叹一声,她该说什么呢?一时伸出援手只是不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可后来的种种气愤执言,却不仅仅是为了她。
南姬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更何况本就不算什么,沉吟半晌,也只是轻声道:“你多保重!”
她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倒让花影更加感动,她眼含热泪的看着南姬,又看向不远处的萧云峥,眼中流露出点点艳羡,含笑道:“娘子是个有福之人,无论何时,奴家都会为娘子祈福,愿娘子此生顺遂,多福多寿!”
南姬冲她甜甜一笑,便迈步冲萧云峥的方向而去。
萧云峥侧身而立,余光见南姬向他走来,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护在身侧,相携而去。
花影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一对璧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笑着落下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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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上了马车,车队徐徐的向着宸王府的方向而去。
柳叶仍有些愤愤不平,问道:“娘子,此事便这么算了?”
南姬轻笑出声,道:“不然呢?你还想如何?”
“那个小凡污蔑小姐,还差点伤了小姐呢!”
南姬撩起车窗帘,胳膊肘架在窗框上,支着下巴看向车外徐徐掠过的街景,轻声道:“多亏有你啊!她不也没伤到我吗?你最近和元宝一起习武,倒是蛮有长进的!”
“小姐,人家说正经的呢!”
南姬轻叹一声,道:“此事只能如此了,太子当着众人的面惩戒了小凡,此事便过了,莫要再提。”
正如南姬所言,太子的惩戒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小凡啊……他们谁也动不了,即便是太子,只要她没犯谋逆大罪,捅破了大天,汉王都会保住她。
“可是,那小凡说是有咱们府中的人对她说了什么,小姐说是谁呢?难道不追究了吗?”
南姬勾唇一笑,眼眸有些幽冷,徐徐道:“还能是谁?颜家的庶女也不过如此,竟会使些挑唆诬陷泼脏水的伎俩,上不得台面!”
前有陈夫人,后有小凡,还有那加了紫草的汤药,一桩桩一件件,南姬心中都有数。
“小凡只是她手中的刀,她想借刀杀人,我夏南姬也不是吃素的!左不过在这府中,她也不能将我怎样,我呢?也扳不倒她!”
只要颜氏还在,宫中的颜贵妃还在,莫说是南姬了,就是萧云峥都不敢贸然的动颜卿。
嫁入帝王家,她们都不再是自己,背后代表着整个母族,是倚仗更是钳制。
颜卿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若有一天,能将颜氏连根拔起,谁还会在乎一个区区的颜卿吗?只是不知那一天何时会到来,那才是真正正面交锋之时!
南姬的眼中划过淡淡的不屑,颜卿也就有能耐使些如此下作的手段了,实难登大雅之堂,她可以装作温柔端庄的侧妃,那她夏南姬还可以装作乖巧懂事的小娘子呢!谁还不会卖个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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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热热闹闹的上巳节逐渐落幕,喧嚣的街道也安静了下来。
凤来楼。
花影回到自己的房中,点燃了熏香,袅袅青烟从铜制的香炉中缓缓升起,带出舒缓的香气。
脖子上的伤已上过了药,回到凤来楼,艺伎乐伶们谈论的皆是今日太子别院发生的事,有唏嘘的,有感叹的,有后怕的,但最终皆是对宸王府夏娘子的称赞。
有没去太子别院的乐伶们,便听着其余乐伶绘声绘色的讲述,也是红了眼眶的。
她们从不求能得来平等的尊重,本已对这世道的不公妥协,却没想到一个从未谋面的小娘子的一番话,却轻易的戳中她们早已冰冷的心,莫名的升起暖暖的感动。
花影受了伤又惊吓连连,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还没坐下,便听到房门轻响。
她蓦然回首,便见汉王推门而入。
花影微微一愣,端然行礼,却莫名的鼻尖一酸,加之嗓子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汉王撩起珠帘,走近花影,将她轻轻扶起来。
低头看她那属实骇人的脖子,无奈的轻叹,伸手便将花影揽入了怀中。
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吮吸着女子独有的娇香,半晌才闷闷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花影一时没忍住,泪便顺着脸颊缓缓落了下来。
但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只稍稍的情绪失控,便又恢复了自然,她含笑拉着汉王坐下,招呼人上了酒菜,亲手为汉王布菜斟酒,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今夜的汉王好似很沉闷,只默默地喝酒,话极少。
半晌,他盯着酒杯,好似在自言自语,道:“那二十戒尺打断了小凡的手骨。”
花影略有些意外的抬眸看向他,便见他的唇角噙着一抹苦笑,道:“算是给你赔罪了。”
花影垂眸,心底不禁想问一问,这罪到底是赔给她的,还是赔给“花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