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天幕如上好的黑绸缎一般笼罩着,一轮圆月高悬,孤寂又苍凉……
南姬站在窗前,呆呆的仰头望天,神思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锦洛端着刚做好的核桃酪来到主屋门口,便见柳叶守在门口,有些发呆。
她轻咳一声,压低嗓音问道:“小丫头发什么呆呢?”
柳叶瘪着嘴摇摇头,道:“姑姑,我总觉得……小姐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奴婢就是觉得小姐同以前在府中时不一样了。”
“你觉得哪里不一样了?”锦洛心底怎会没感觉呢?只是想诱导着柳叶说说,若这粗枝大叶的丫头都感觉出来了,那宸王殿下又岂会感觉不到?
“唔……奴婢觉得小姐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了!虽然咱们自打入京以来,小姐她看起来都挺正常的。该吃吃该睡睡,平日里也好得很,可奴婢打小伺候小姐,虽算不得伶俐,但最是了解小姐的,小姐若当真开心,不是如今这般!”
柳叶偷眼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自打沈公子出事后,事态就好似脱了靶一般再也不受控制了,小姐便再也没有真正的开怀过了。如今又入了这王府后院,这都造了什么孽啊!”
锦洛轻“啧”一声,抬手拍了柳叶一下,嗔怒道:“说话口无遮拦,这是哪里?这是宸王府!还当在自己家呢!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给主子招惹祸端!”
柳叶急忙咬住舌头,闷闷的低着头,她也是为南姬担心啊!
她自小伴着南姬长大,就没见过自家小姐这样规矩有礼的样子,以往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小姐总不会往心里去,再不济也有哥哥们为她做主撑腰,可如今呢?这么小就孤身一人,远嫁京都,小姐的心中该多孤苦啊!
锦洛是看着这些小丫头长大的,最是忠心护主,她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呢!都是为主子急的,遂软下声音道:“好了,你去歇着吧,我进去劝劝娘子。”
“是。”柳叶俯身行礼,便离开了。
锦洛小心的推开房门,扫视了一眼,方才看到南姬站在角落的窗口处,大敞着窗户,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月亮。
锦洛勾了勾唇,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柔声道:“娘子晚膳又没进多少,奴婢做了核桃酪,是娘子以前在府中曾做给夫人吃的,奴婢学着做的,定然不如娘子做的,您尝尝?品鉴一下,再教奴婢可好?”
南姬依然望着那轮圆月,勾唇一笑,轻声道:“姑姑说笑了,你可是娘亲身边最得力的女婢了,哪里用得着我来教呢?”
锦洛将核桃酪放在软榻的小几上,走过去,半搀半拉的将南姬从窗口处拉到软榻上,柔声道:“小姐……”
自打被指婚给宸王,南姬离开凉城远嫁后,锦洛便自主的将尊称改了口,如今一声“小姐”,叫得南姬微微一愣,好似又回到了南岳王府,她依然未出阁,还是那个被家人们捧在手心中疼宠的夭夭。
“小姐,既觉得奴婢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女婢,那自然知晓夫人让奴婢陪着小姐远嫁,是为了什么?”
南姬垂下眼眸,轻声道:“自然知晓,姑姑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经祖母调教,又伴了母亲半辈子,最是得用,母亲割爱让姑姑陪着我,是不放心我。”
锦洛轻叹一声,道:“那奴婢今日便对小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可好?”
南姬点点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知道锦洛姑姑是要说教了,便静下心来听姑姑教导。
锦洛的脸上浮起慈爱的笑意,轻声道:“奴婢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且不论整个南岳王府对小姐的疼爱如何,小姐聪慧可人,即便万千宠爱加身也不见骄纵,善良又宽和,即便没有夫人的命令,奴婢也是愿追随小姐的。
“人若能顺遂无虞一生,自是天赐的恩宠,可若是坎坷波折,也是该受的,无怨无尤,奴婢活了半辈子,自认看人是有几分准头儿的,奴婢觉得,小姐终会成长为温柔而强大的女子,本不该如此低迷沉沦的度日。”
南姬垂下眼眸,鼻尖有些泛酸,哑声问道:“姑姑觉得,我如今是低迷沉沦,那我又该如何呢?”
锦洛轻叹一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南姬的头发,是安抚也是心疼,她轻声道:“小姐,奴婢觉得,能走好一条好走的路,不算什么,但若能走好选择的路,才是真本事!”
南姬眼波流转,禁不住抬头望向锦洛。
锦洛微微一笑,继续道:“前十四年,南岳王府为小姐铺了一条极好走的坦途,可若这条路断了,难道小姐的人生便不再继续了吗?人生路太长,如今这条路不是小姐自己选的,但无论是天定还是势逼人为,小姐已然在这条路上了,难道因为这条路不尽如人意,便就此消沉了吗?这王府后院是会吃人的,小姐甘愿沉沦泯灭自己的一生吗?小姐本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将眼前这条路走出自己的光彩!”
“姑姑觉得,我有这本事吗?”
“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您眼下只是没想明白,错过的已然错过,再回首也改变不了什么,何不放下呢?一直揣在心头为难的只是您自己啊!”锦洛苦口婆心道:“小姐未必不明白,只是不甘心罢了!换做奴婢,即便这把年纪了,也是会不甘的,小姐还年轻,时日久了,总会明白的!”
南姬的眼眶慢慢红了,心头闷痛,错过的已然错过了啊……
“小姐,奴婢再多嘴一句,奴婢明白您心中所想,沈公子是个极好的,为人清正,待小姐也极好,这些是整个南岳王府都看得见的,奴婢也相信小姐若嫁入沈家,自是世间女子皆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锦洛也禁不住惋惜的轻叹一声,转而道:“可是,小姐如今已是宸王府的娘子,是当今圣上金口赐婚,那……那便莫要再求什么一心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