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玄色衣袍,长相俊秀,五官精致,面白无须,唇红齿白,一打眼竟有种雌雄难辨之感。
这却不是让夏知行震惊的原因,此人这身衣袍的袖口和前胸的团纹是金丝火麒麟,身后那队人马个个带着鬼面具,蒙头盖脸,从上到下一身的黑衣斗篷。
这是……鬼影司?!
夏知行谨慎的抱拳拱手,道:“请问这位大人是?”
来人挑了挑眉,含笑打量了一下夏知行,回了一礼,道:“在下楼昭,给南岳王请安!”
果然!此人是鬼影司掌司——楼昭!
鬼影司在朝中是个很特别的存在,独立于三法司和六部之外,集刑讯、刑罚、暗杀、细作为一体的一个极特殊的部门。
提到鬼影司,朝中众大臣皆胆寒,忌惮厌恶又恐惧,他们不畏惧世家强权,无视官场人情世故,冷血无情到了极致。只要是鬼影司想要调查的事,天王老子求情也没用,就算是死人嘴里都能撬出一二。
三法司棘手的犯人常被扔进鬼影司,不出半天便屁滚尿流,将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个底儿掉。
鬼影卫们的选拔也极为严苛,多是打小便在血腥杀戮中长大的,练就一身鬼魅邪性的功夫,杀人技残忍又直接,终身以斗篷和鬼面具遮掩,不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
前朝时,鬼影司大权皆在历代储君手中,圣祖皇帝开创萧凰王朝后,鬼影司便设立了掌司一职,且给与其诸多特权,行走于前朝,成为帝王手中一把最锋利的钢刀。
为避免掌司一职与世家大族有关联,历代掌司皆从宦官中挑选。
身体不全的男儿本就不易,还要经过更为严苛的训练,登上鬼影司掌司一位,傲立于万千出类拔萃的鬼影卫之上,这其中十数年的艰辛历练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可以说,眼前的楼昭是个实实在在的狠人啊!
可鬼影司为何会来他们南岳王府啊?
夏知行客气的问道:“原来是楼掌司,不知楼掌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问楼掌司是有何要事吗?”
楼昭那张不似寻常男子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阴柔的笑意,冲身边的鬼影卫一抬手,一卷金黄的卷轴便落到他的手上,他含笑道:“南岳王接旨。”
夏知行心头一跳,撩起衣袍下摆,便带着儿子们跪下了。
听闻消息的老夫人也在嬷嬷的搀扶下款款走来前院。
楼昭看了眼老夫人手中的龙头拐,便知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安和大长公主了。
他拱手行礼,笑着道:“楼昭见过安和大长公主。”
老夫人抬了抬了手,淡然道:“楼掌司多礼。”
“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圣上特下令,您不必跪迎圣旨。”
老夫人点点头,冲着东北方向的天空行了一礼,“多谢圣上隆恩。”
楼昭扫了眼跪了一地的夏家儿郎,慢慢展开手中的卷轴,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岳王府嫡女品性纯良,蕙质兰心,敦敏柔嘉,秀毓名门,特赐婚宸王,入宸王府,着娘子位,钦哉。”
话音落,整个南岳王府前院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人人都震惊在了当场。
老夫人的眉心更是拧成了结,不敢置信的看着楼昭手中的圣旨。
每一个字清晰无比的落入每个人的耳中,可组合起来怎地让人听不懂了呢?
南岳王府嫡女?不就是南姬吗?
为何会被赐婚给宸王?!
夏知行的脑子彻底断了弦儿,一片空白,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楼昭看了眼震惊呆愣的夏知行,挑眉笑了笑,道:“南岳王,还不接旨吗?”
夏知行回过神来,不由得问道:“楼掌司,这……这圣旨可有错处?”
楼昭笑了,将手中的圣旨往前一递,道:“王爷可自己亲眼看看,白纸黑字,一字不差,卑职无甚学问,可不至于敢念错圣旨啊!”
“可是……可是小女她……”夏知行看着眼前金黄色的圣旨,从未感觉如此烫手过,实在进退两难啊!
“王爷!”楼昭打断夏知行的话,含笑道:“王爷,圣上钦点指婚,实乃皇恩浩荡,王爷还不喜迎圣旨?”
“皇恩浩荡”四个字,楼昭咬得极重,是在提醒夏知行莫要失礼落人口实,此刻推脱,难不成要抗旨吗?
夏知行脸色颓败,看了眼老夫人,硬着头皮咬着牙,跪地叩头,闷声道:“末将……谢主隆恩!”
此生从未有过如此艰难的时刻,征战沙场一生,再艰苦卓绝的战役他都熬过,从未觉得如今一句谢恩会说得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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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昭领着一众鬼影卫们浩浩荡荡的来,扔了一张圣旨,炸了南岳王府一道惊雷,又浩浩荡荡的走了,混不管南岳王府如何地动山摇。
他先去了趟宸王王驾下榻的驿馆,安顿好了随行的鬼影卫们,不出他所料,宸王殿下果然不在。
听着领队的宦官冲他抱怨诉苦了半晌,得知宸王殿下已经丢了好几个月了,宦官都快愁哭了,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南岳王和凉城一众官员求见,这让他上哪找人去啊,愁得他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楼昭听了也不急,只轻笑一声,便出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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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道黑色的身影穿梭于凉城的高楼矮舍间,身影快如疾风,行如闪电,来无影去无踪,极为矫健利落。
当寻到一处小宅院时,楼昭挑眉一笑,纵身便上了屋顶。
他楼昭想找的人,还没有找不到的。
院中的那一方温泉池中,文承远倚靠在池边的岩石上,一身白色的寝衣前襟大敞着,露出精壮的胸膛,湿漉漉的温泉水顺着脖颈流淌至下,极致魅惑。
他微微睁开阖着的双眸,伸手拿起一旁的酒盏,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沉声道:“既然来了就滚下来!”
屋顶上的楼昭轻嗤一笑,浑不在意的盘腿而坐,居高临下的看着泡在温泉池中的文承远,道:“殿下好兴致啊!可知那南岳王府要被你搅成一锅粥了?”
文承远举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眸瞥向屋顶上的楼昭,挑眉道:“怎么会是你来传旨?”
楼昭一个跳跃便下来了,也不正经找把椅子坐,一屁股便拍在了温泉池畔的岩石上,吊儿郎当道:“我好奇啊!太好奇了!想亲眼瞧瞧我们宸王殿下是如何找死的啊!”